闲来无事,花酌总会裹着温暖的被子,拉着阿诺说悄悄话,如相歌装病,邈云小子日告假,月饮巴结及春,乐须偷吃,舞影近日大清早在回廊苦心练舞之类的琐事。阿诺静静地听着,偶有回应一声,以为日子也就如此,还是安稳的。
却不曾想,及春当值不过三月,舞影在早秋初一的清晨一舞,恰巧入了周皇的眼,即日封为舞夫人,搬离凤鸣宫,连宠三日。
当夜,花酌贴在阿诺的身边,感叹道:“想不到原来心思最大的是舞夫人,如今想来,榛林令侍一走,她就越发勤奋地早晚在回廊练舞,等的就是飞上枝头的机会啊!”
阿诺嗯了一声,回想起那个娇弱的芊芊身姿,跳起舞来,当真的妩媚动人,连深泽令侍都曾夸赞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无可多教。
“你都不知道,当邈云姐得悉后,脸色都变了,她们同屋,本是最要好的姐妹,却不想平日还需她照应的人,竟瞒着她一步登天。”花酌说着,突然坐起,“阿诺,你长得标致,读书多,字写得好,可也有瞒着我,想当人上人得心思?”
阿诺瞧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将她拉回躺下,为她盖好被子,“没有瞒你,咱们都是苦命人,求的不过是好好的活着,舞夫人的福气,咱们也消受不起,能在宫里安稳度日就是福气,难不成你也有其他心思?”
花酌摇摇头,“榛林令侍教的书,还是懂些的,就我这模样,是有自知之明的,还是想着攒些银钱,早日出宫,如今我也能识字算账,绣工和做糕点再长进些,一技在身,日后总能衣食无忧,你说是吧!”花酌的语气透着期许,也带着不确定。
“会的,一定会的!”阿诺拉着花酌的手,合眼,她的心里突然有了涌动,想帮花酌攒钱,助她早日出宫。
第二日一早,贞信尚侍将所有凤鸣宫的宫女,包括低等的粗使宫女,通通集合至正厅,朝凤殿,在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下令所有人罚跪一个时辰,大家乖顺地跪地,无人敢问缘由,但也心中各自明了。
四年多来,这还是阿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贞信尚侍,听说她是皇后魏氏的乳母,深得皇后器重,印象中总是嘴角挂着淡笑,面容慈祥,不多语,却也自带威严。
而今日她眼中的犀利,扫射众人的严肃,着实让很多人吓出一身冷汗,虽然一直以来凤鸣宫一派祥和,但这里毕竟是赵宫,每一个人都听过各宫闹出人命之事的消息,不过是端看位上者的心情罢了。
一个时辰后,贞信尚侍严词道:“你们可知错?”
众人皆战战兢兢回答:“知错!”
“好!及春令侍和邈云再罚跪一个时辰,其他人各做各工,若因今早处罚而偷懒,明日继续!”
“是!”众人心下疏了一口气,各怀心思,低着头,退出朝凤殿。
留下的及春令侍和邈云,也只能顺从地继续领罚。
五日后,舞夫人回凤鸣宫问安皇后,过后给当年一同入凤鸣宫的另外七人各备了小礼物,花酌因为收到一片小金叶开心的不得了,其他人也如阿诺一般恭敬地收下小金叶,行了大礼。只有邈云,听说冲撞了舞夫人,被贞信尚侍罚跪一夜。
“我当时在打扫回廊,听到了一段,你猜邈云姐是如何得罪的舞夫人?”夜里,花酌照常拉着阿诺说悄悄话。
“不知。”阿诺回道。
“哎。”花酌先是叹了口气,“舞夫人赏赐小金叶,邈云姐再气不过也只能按宫规领受谢恩,但是舞夫人就是不让她起,还说邈云姐不过是小小的宫女,仗着有几分姿色,能读几本书就摆出一副清高之姿,既曾经是姐妹,就好心提点她,莫要忘了本分。后来邈云姐惊呼一声,好像是舞夫人的指甲刮了她的脸颊,她气不过,没忍住,回嘴了,说舞夫人好心机,好谋算,就被掌嘴了,想来舞夫人问安皇后是假,来找邈云姐报复是真。”
阿诺沉默半晌道,“你,下次可别再偷听了,遇到这种情况,避开就是了。”
“嗯嗯,知道,当时都不敢动,也后怕的。”花酌抱住阿诺的手臂,靠的更近了,“平日里,舞夫人也是个娇弱,不冒尖的人,和咱们撞见了,也是和气好说话的,想不到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什么都变了,我不变,阿诺也不要变才是。”
“人心岂是说变就变,咱们都不曾亲近舞夫人,不过是不知罢了。”阿诺想起第一次见到舞夫人的时候,白皙瘦弱,姿色一般,在样貌出众,善读书习字,抚琴的邈云面前,存在感并不高,而她选的才艺也是最为辛苦的练舞一项,练到如今的身姿摇曳,尽显媚态,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对自己狠,对别人或许自始至终都未曾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