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算是凤鸣宫的大日子,不仅是周皇按例夜宿,还有宫妃按例的问安,但因着皇后魏氏的深居简出,以齐国公主之姿入主凤鸣宫,不过问陈宫日常之事,是以除了新进宫妃躲不过的必要行礼问安外,宫里的老人也不过是偶有到访。
而因着周皇上月十五怒离凤鸣宫,不过三天就点了新人颜夫人,是以这个初一格外的热闹,娇俏害羞的颜夫人,执掌赵宫的董惠妃,生下长子的董贤妃,始终荣宠的然夫人和桑夫人,还有消沉多时的舞夫人,以及6位点缀赵宫,不足挂齿的美人。
周后魏氏,受新人颜夫人叩拜,并无挑刺,苛责,淡笑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阿诺安然地立在魏氏的身旁,恭敬,无任何表情,神色平和,目不斜视,却也在细细地打量着,如今她不再是只需低头打扫干活的小宫女,而是皇后身边的女官,需要更多的察言观色,谨慎小心。
出了凤鸣宫,赵宫真正的掌权人为董氏二妃,两人为堂姐妹,皆是太后的亲侄女,同周皇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是入了宫的女子竞相巴结的对象,董惠妃育有一子一女,董贤妃二子,一女,虽看似姐妹情深,但如今因着公子们一天天长大成人,而皇位却只能有一人得,已经从暗暗较劲,越发的明争起来。
对于新人换旧人甚为平常的赵宫,然夫人和桑夫人算是最持久得宠的夫人了,然夫人尚在的有一子一女,桑夫人二女,无子。这是阿诺第一次瞧真切她们二人的样貌,仔细看,那柔媚的眉眼间,竟然和魏氏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只是气度和神采相差甚远。
舞夫人算是这些人中,阿诺最为熟悉的,本就因为练舞身材清瘦的她,如今更是消瘦,没有了上次回凤鸣宫的志得意满,如今只是低调落座一旁,看得出她的欲言又止,被忽视的尴尬,只能勉强陪笑。
而新晋的颜夫人,似乎对阿诺很上心。阿诺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透着审视,探究,释放着善意,特别是她在报出自己的名字颜华的时候,视线定睛在阿诺的身上,相交间,那眼神中的欲说还休,似是故人重逢一般,让阿诺顿感不适。
终于董氏二妃在皇后魏氏的沉默,淡笑中乏了,无趣地起身离去,其他莺莺燕燕自是也跟着回了。
当阿诺为皇后卸去繁重的凤冠的时候,忍不住去瞧她好看的眉眼,心想殿下是真的喜欢亦或是不甘,她不懂,魏氏或许也未看得清楚明白。
“你在看什么,本宫很美吗?”魏氏敏锐地捕捉到她片刻的失神。
阿诺赶紧收回视线,低垂下头。
“女人的美貌,是把双刃剑。”魏氏轻轻叹息,转给问道,“你可知凤鸣宫的由来?”
阿诺摇头,她一直以为皇后是为凤,所以皇后住的地方皆被冠以凤鸣宫。
“凤鸣是一个人的名字,前殷有七位公主,长公主即名为凤鸣,前殷崩裂,周国先祖赵谦为了迎娶殷公主凤鸣,自立为王,盖了这座凤鸣宫,以示天选。但狼子野心,终是包不住的,更何况是真正具有卜算之能,通晓观星,洞察时世的长公主,她早知因自己的个人怨怒,火烧商宫,断了商殷的气数,一时民不聊生,便要承受其果,此生断无可能再安享荣华尊贵,凤鸣宫就不是她的归处,而她也有幸遇到公子谨,逃亡流落民间,终是在稷山过上了闲云野鹤,粗茶淡饭的自在日子。今日你瞧那些个美人,她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住进这凤鸣宫,得享尊荣,可本宫却觉得,这里才是被诅咒的地方,凤,鸣得不是一世高傲显贵,是哀怨终生囚于华笼中。”说罢,魏氏苍凉一笑。
阿诺默默地听着,竟有那么一瞬心疼起皇后魏氏,而这样的想法也吓到了她自己,她不过是小小的女官,而她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
“董氏她们有多想要凤鸣宫,就有多恨本宫,便是她代掌赵宫多年,也不过是贵妾而非正妻,也拿不到这凤印!”皇后魏氏顺手打开右边梳妆的匣子,拿出凤印,在掌心把玩,嘲讽道:“不过就是一块还算好看的石头而已,当年的前殷长公主凤鸣看不上,本宫这个齐国长公主也看不上。”她将凤印重新随意丢回匣中。
看得阿诺是心跳急速加剧,凤印之重,是可以轻易的要了她们这些女官的命。而越是和魏氏私下相处,越是发现她大气,端庄,稳重的背后有着蔑视礼教、规矩的放荡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