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初一,只有颜夫人到凤鸣宫问安,天真烂漫,十分乖巧,同皇后魏氏说话时,带着娇羞微垂着头。
而魏氏对于这位似是听话的颜夫人,并无好感,这样的女人她看多了,颜大人没有可以送进宫的女儿,就弄个侄女出来,怕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培养,□□。
颜夫人偶有抬头,便是瞧得出皇后魏氏的不耐,不屑,还是装作懵懂,努力地攀谈,赔笑着,撑到一刻钟。
“本宫乏了,颜夫人也该回去多休息,殿下荣宠,要早早准备,好生伺候才是。”魏氏见颜夫人还赖着未有离开的意思,便直接逐客,语气带着点轻慢。
“多谢皇后记挂!”颜夫人赶紧起身跪谢。
皇后魏氏多一眼都未瞧,起身离去,留了阿诺送颜夫人出凤鸣宫。
阿诺相送,恭敬而沉默,却未曾想到刚出了凤鸣宫,不过几步,颜夫人就跌倒在地,见此阿诺只能跨出高高的门槛,疾步上前相扶,而颜夫人似是扭了脚,站立不稳,摇晃中依靠在阿诺的身上。
“多谢以诺令侍相扶持,如今只怕是扭到了,走回去怕是不成了,看起来是要荷香去找人抬小轿了。”颜夫人不禁皱起眉头,声音软糯且微颤,紧靠在阿诺的身上,似是才勉强撑起身子。
“夫人莫急,还是由奴婢去请示皇后,凤鸣宫有小轿。”阿诺扶着颜夫人,眉心微锁,不清楚这位新夫人是不是故意要招惹凤鸣宫。
“那如何使得!”颜夫人紧握住阿诺的臂腕,生怕她离开,面露难色,“颜华初来宫中,就惊扰皇后如何使得,我这样的位份,要是让人见了坐凤鸣宫的小轿回,怕是要被人揣度的,于情于理都不成。”
“荷香,还不快去寻一顶小轿。”颜夫人催促着随侍的宫女。
“是!”头已冒汗,有些犹豫的荷香,见此只得领命,急急小跑而去。
“那奴婢扶您回凤鸣宫小坐。”阿诺承担着她大部分的重量,已经有些吃不消。
“使不得,劳烦令侍扶颜华在旁边石台一坐便可。”颜夫人细细地打量着阿诺,见她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并不任何波澜而流露出一丝失望。
阿诺只得听令,缓步移动,心下多有思量。
“阿诺当年虽年幼,可怎么能忘记家姐的名字呢?”颜夫人紧贴在阿诺的身上,几不可闻地在她耳边轻轻地叹息。
阿诺不禁浑身一颤,低着头,只当作未曾听见。
颜夫人感受到了她的轻颤,就猜到她是想起来了,但见她装着未曾听见一般的镇定,想着她能小小年纪就担当凤鸣宫皇后身边的令侍,想必这个庶妹定是谨慎,有城府之人,想要完全收服,怕还是要多花一些时间。
“今日多谢令侍照料,颜华有一妹妹流落他方,要是还在,应该同你一般年纪,所以见着你,就分外的亲切呢。”颜夫人坐于石台后,淡笑着,目光温柔地打量着阿诺。
“谢夫人抬举,奴婢不敢当!”阿诺赶紧行礼,低着头,莫敢与颜夫人对视。
沉默不多时,荷香就带着内侍抬着小轿小跑而至,颜夫人上了轿,回眸饱含深意的一笑,让阿诺的脊背升起一股凉气。
这位颜夫人,丹凤眼,柳叶眉,巴掌大的小脸,点缀着朱红的樱桃口,说话温软,有着深闺女子的娇柔,谨守礼教,没有矫揉造作,本是讨喜之人,如今却让阿诺不寒而栗。
许颜华,是许氏嫡系这一辈中的第一个嫡子,真正官宦大小姐,许家的掌上明珠,阿诺的嫡姐。
阿诺对这位长两岁的嫡姐并无很深的印象,模糊的记忆还停留在身着大红新衣,挂着金项圈,手带玉镯,一身的贵气的精致女娃娃上,很多事她早就忘记了,只依稀地记得,遇见她时,能绕道走,便要绕道走的。
经过那一场家变,男丁尽死,除阿诺之外的所有女眷都要被流放至周晋两国的边境,由驻军监管劳作,大抵是无法活着出来的。而如今入了赵宫的许颜华,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又是如何熬下来的,竟还能以颜大人的侄女身份入宫为夫人,彷佛有一张网,将她也套了进去。
回去的一路,阿诺思量着,这颜大人是不知,还是刻意设计为之,而许颜华入宫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了家仇,查她,找她,不用想也是存了拉拢,利用之意,阿诺心跳加速,有些喘不过气,她不能没有根据的捅出去,而沉默就已经是包庇之罪,她的出身就让她脱不去这干系和牵连。她不过是想要好好地活着,而这却将她拖进一场未知的阴谋之中,那个冷情的父亲,至死也要带走她的娘亲,这个忍辱负重的嫡姐,怕也是要拉着她一同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