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云继任令侍之职,顺风顺水,未有难处,虽然她已较从前柔和了许多,但骨子里的孤傲是改不掉的,同及春相比,就显得苛刻,不近人情,训人之时,更是言辞犀利,不留情面,倒也极能镇住凤鸣宫的一众宫人。
深泽尚侍督教阿诺已不仅限于赵宫之内,更是讲解到朝堂的变动,和后宫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阿诺在惊叹深泽尚侍的学识,见识中,一点一点地拓宽着自己的思维局限。
自从董明月同公子恣定亲,董氏一族的态度就明朗起来,此一派自然而然地占在了公子恣一方。
惠妃重新执掌后宫后,就为公子恕聘了御史大人的嫡次女于美金,于家美丽的千金,据传此女降生之日,适逢于大人喜获升迁入都之诏,乃其福星,是以疼爱有加,后精心教养,能诗赋,善骑射,是贵女中的佼佼者。于大人择婿,可谓千挑万选,但总不得心,一拖再拖,到如今已是年近十七,比公子恕还大上半岁。
御史于清风,此人外观刚正不阿,实乃善于审时度势,颇有心机之人,对周皇言听计从,是为心腹,朝中之势可与董氏一派分庭抗衡。
待到明年,三月桃花红十里,有公子恣迎娶董明月,四月牡丹国色香,有公子恕迎娶于美金。
公子既已定亲,朝堂分化皆明,争抢从龙之功,循环往复不新。
除了这两派,还有以颜大人为首的新晋宠臣,是以才学著称的新贵。以及,历经三朝,似是迷糊,边缘化的常太傅。
及至新年宫宴,周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微醉之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闲散的公子悠和常太傅,直接做媒,将太傅尚不满十三岁的嫡孙女常碧芜指婚给公子悠。
酒醉的太傅,在听闻的霎那,不慎手滑,白瓷杯跌落于红毯之上,双眼微闭,仿佛要醉倒席上,只怪一旁的幕僚,又是恭喜,又是推搡,他只得状似惊喜,跌跌撞撞的起身,行礼,叩谢。
公子悠难掩震惊,脸上明显的写着不情愿,但却是无能为力,也只能起身,叩谢。艰难地应承下,落座后,他一连喝了三杯桑落,被辛辣刺激得咳嗽不止,也被一旁的公子恣调侃嘲笑,此时他无心与其争辩,深陷在无力中,公子恕倒是未多言,只是颇有深意地望向公子悠。
又是一杯桑落下肚,公子悠忽地抬起低垂的头,望向站立在皇后魏氏身边的阿诺,而恰巧此时的阿诺也正看向他,四目相对的一瞬,公子悠生出一丝浅浅的羞愧,先别开了眼,再次专注在手中的白瓷杯上,只有清冽的酒,才能安抚他心中的烦躁,无奈,不安,自愧。
除夕夜,除旧迎新,于公子悠而言,所谓新事即苦楚,坐在石阶上,依靠着廊柱的少年,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服侍完皇后魏氏就寝的阿诺,已是困倦异常,在瞧见公子悠颓废地坐在自己的屋外,瞬间一个激灵,清醒异常。
看见阿诺的公子悠,扶着廊柱起身。
“公子安!”阿诺上前问安,便是隔了三尺的距离,也能闻到他周身散发的浓浓酒气。
“起吧。”赵悠的声音透着倦怠,神色迷离,透着浓浓的忧郁,自嘲地笑了,“本公子就是来同你说一声,你的理智才对,我的喜欢太轻浮,什么都做不了主的人,谈喜欢,说承诺只是误人误已,不想清醒如今也得醒了。”
赵悠脚步不稳,摇摆着在阿诺的身旁擦身而过。
阿诺跟着转身,看着那虚浮颓废的背影,让她的心也为之沉了下去,升起不该有的怜惜。
“公子!”阿诺轻轻唤道。
公子悠停下脚步,但依然背对着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太傅之能,碧芜姑娘定是教养甚好,当为良配。公子清明,对奴婢的情分,是主仆的信任,奴婢于您,实同石内侍一般,日后亦不会辜负公子的信任,定当尽责侍奉。”阿诺说的坦荡,说的明白,只盼他真的清醒,就能顺势而为。
“罢了,罢了!”赵悠挥了挥手,不曾转身,迈开步子离去。
此时的他,咬着自己的下唇,无声含泪,他不能再让她看见他弱懦,不争气的眼泪。他已然发现自己所谓的喜欢是那样的浅薄,因为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有喜欢的人,该如何抗争,而是不满被动的安排,权衡利弊的无奈应承,苦于命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