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过,皇后魏氏就张罗了一桌小私宴,席上之人,是陪她一路入赵宫的深泽尚侍,既是主仆之份,更情深似姐妹。
精致的八碟小菜,两壶桂花酿,平等对坐。
当阿诺准备为皇后魏氏倒酒时,却被她抬手挡住。魏氏直接倒满了两杯,并将其中一杯递与深泽尚侍,接过酒杯的深泽尚侍已经眼眶泛红。
“阿渊,这么多年你陪着本宫困在这四围的凤鸣宫,委屈了!”魏氏轻柔地唤了她的闺名。
“能相伴在公主的身边,是奴婢之幸,何来委屈一说。”握住酒杯的深泽尚侍,手已微颤。
“来,喝酒,这可是本宫特意给你留的桂花酿!”魏氏温柔地笑着,饮尽杯中略带甜香的清冽之酒。
深泽尚侍始终受不得皇后魏氏最爱的桑落的辛辣之味,唯有这桂花酿算是她喜好的酒,但凡皇后魏氏得了上好的桂花酿,总要留给她的。
在深泽尚侍高举酒杯,饮下这甜酒的时候,不争气的掉下了眼泪,虽然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她终将不是那个能陪她,守她一生的人,却还是难以就此告别。
若说有谁是能让才名远播,心高气傲的沈博渊从心底钦佩的,那只有长公主魏令然一人,不畏权利的诱惑,放弃承位,更能放下自己,护着、教养幼弟走向王者,天下无二,所以她才会化身宫侍深泽,追随其左右。
“时间真快,转了年,阿渊都要二十五了吧,本宫是再不能拖着你,留你在身边了!”魏氏起身,走到深泽的面前,用自己的锦帕轻轻擦拭她的泪水,然后将她拥于怀中。
“是时候了,本宫既已为周国之后,便再不能守护魏齐,阿怀,阿怜,日后就有劳你了!”魏氏轻轻叹息道。
“公主!”深泽尚侍转而抬头,挂满泪水的双眼凝视着魏氏那双饱含深意的眸子,久久不语。
作为齐国太傅嫡孙女的沈博渊,亦有着不输男子的才情睿智,自然有着她不同寻常的规划和使命,才能追随长公主到赵宫忍辱负重超过七年之久。她们主仆自有一种默契,相知,不用言语,彼此皆懂。
此时,立在一旁的阿诺,只是为这份深深的主仆之情而感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深泽尚侍落泪,她是她标榜的人儿,温柔且强大,才能这般好好地守护着凤鸣宫。此刻,她的心情也是复杂的,既希望深泽尚侍能留下,又真心的为她能离开赵宫而开心。
在周皇照例驾临凤鸣宫时,皇后魏氏将放深泽尚侍出宫的事奏请于他,周皇微愣片刻便允了,但同时又说,如今凤鸣宫有资历担当尚侍一职的人怕是再找不出了,直接将其身边的谨言令侍调入凤鸣宫,接任深泽的尚侍一职。皇后魏氏瞧着周皇,眼波流转,嘴角一弯,轻笑。
剩下不多的日子,深泽尚侍变得极为婆妈,是一遍遍的叮嘱阿诺和邈云,生怕有疏漏的地方,并多个夜里拉着阿诺说悄悄话话,要阿诺发誓此生定要忠诚守护好皇后。
皇后魏氏最终挑了三月三这个好日子,送深泽尚侍出宫。这一次阿诺一直相送至宫门口,朱红色的大门打开,可以远远地瞧见外面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便是再如何依依不舍,深泽的身影终还是消失在大门关上的那刻。阿诺仰起头,却不想泪水还是溢出了眼眶,万里晴空,有白云飘过,飞鸟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