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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沉重(1 / 1)

宫里的安枕无忧,而外面却风云变化,对于常太傅而言,除了公务,还要照看着两位公子,真是费劲心力。对于公子恣和公子恕而言,百姓的流离失所的确让娇生惯养的他们为之一震,但深深的震撼过后,争竟立功之心更甚。

随着捷报频频传来,还未等周皇予以嘉奖,就有常太傅亲书密报,灾情虽缓,却突生变故,公子恕受伤,公子恣失踪。据传当夜董贤妃就晕厥过去,董惠妃大发雷霆,哭闹了一个晚上,两位公子的夫人连夜赶入赵宫。

淅淅沥沥的雨,在宁静的夜里,弹奏着舒缓的乐谱,立在回廊里的阿诺,抬手去接雨滴,这般晶莹剔透的一小滴,本是春雨贵如油,不曾想到了这盛夏竟能卷起惊涛骇浪,从前她记得活着的重要性,如今她更明白,活着,好好地活着,就是上苍最大的恩典。八壹中文網

带着桑落来凤鸣宫的周皇,眼里布满血丝,疲态尽显,曹宫正也是蹙着眉头,谨慎自持。

皇后魏氏的态度似从前一般淡淡,周皇不语,她亦不语,唯有喝桑落的时候,才会眉眼弯弯似新月,连带着嘴角也弯成好看的弧度,全然享受着酒香带来的愉悦。

“皇后想必已听说,灾情虽已控,但恣失踪,恕受伤昏厥。”周皇握着酒杯,打量着正在畅快喝酒的魏氏,“此事的蹊跷,不知皇后可有见解?”

魏氏放下白瓷杯,示意阿诺满上,才缓缓开口,“本宫还真不知,也无兴趣知,殿下既言蹊跷,那便是已经得了信,尚不肯信罢了。”

周皇大笑起来,以至于曹宫正、谨言尚侍,阿诺都迅速机警起来。

“知朕者,唯皇后也。”周皇将握住多时的桑落一饮而尽,辛辣入喉,愁云似乎也被冲散了一些,他的皇后总是不顾他的颜面,一击即中,“常太傅倒是讲的仔细,似是不偏不倚,也是各打一板,朕的这些臣子啊,就是目睹了人间疾苦,也还是不忘要斗上一斗,也好,也不好,若是皇后,今当如何?”

皇后魏氏抬眼,觉得有些好笑,“殿下,可放下了?”

周皇又喝了满满一杯,似是自嘲地轻笑了,“不放!”

皇后魏氏轻轻摇头,也喝尽一整杯的桑落,“生在帝王将相之家,实难,是非对错,有时还真难理清,倒是百姓的疾苦清清楚楚地摆在上面,殿下,你是一国之君,总要为你百姓的生死,多一分思量。”停顿片刻,继续道:“恣和恕,自有那么多人护着,总归是能平安归来,殿下正值盛年,身体康健,便不会有人真敢痛下杀手。只是这雨不停,还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便是活下来,还要找粮食充饥,躲过灾后瘟疫,实则才是难上加难!”

阿诺静静听着,内心却是起伏沉重的,从前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后来她的世界多了花酌,皇后魏氏,公子悠,还有形形色色,忽近忽远的其他人,好恶也都是周身之人。书中所讲的胸怀天下,悲悯天下之心,她在心底一笑而过,人性最是自私,不过是包装所谓大志的华丽外衣。但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人悲悯天下,那个想要一把火烧掉赵宫的齐国长公主,真的有在心疼周国的百姓,怜惜那并不知的鲜活的生命。

正如阿诺所想,并不是每一个见过人间惨状的人都能生出怜悯之心,芸芸众生在有些人的眼里不过蝼蚁。所以魏令然始终记得,她将轻描淡写的奏折狠狠摔在郡守的脸上时,邢大人只有惊恐,害怕并无懊悔。而那些流离失所,骨瘦嶙峋百姓,只能仰天等待着死亡,亲眼瞧见的那一刻,她的泪水早已不觉布满脸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便是多年后的今天,作为周国皇后的她,再次给阿诺讲起当年巡察的惨状,依然禁不住地流下了泪水,也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她肩上的沉重便再无法移走,她先是齐国长公主,而后才是魏令然,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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