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住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医生终于说叶爸爸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在医院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叶秋宁跑了四趟,终于将病房里的东西都搬了下来。忙碌真的是一个好东西,至少能让她忘却悲伤,暂时忘记掉楚一的存在。
刚回到家里,叶秋宁扶着叶爸爸在沙发上坐下,学校里的老师们便纷纷上门探望,手中拿着水果,或者是各种补品。叶妈妈连忙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
“不用了,我们坐坐就要回去了,不用这么客气了。”
“这怎么行。上门便是客,难道我们家连这点茶都拿不出手啊?”叶妈妈说着,正准备站起来,就见叶秋宁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重新坐下,“妈,你就坐在这里陪老师们好好说说,我去倒茶就好了。”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茶杯,往每个杯子里扔了一点茶叶,用刚刚煮沸的开水倒下去,看着茶叶慢慢地从地上漂浮上来。
叶秋宁端着托盘回到客厅,弯腰将茶杯一一放在他们面前,却在端最后一杯的时候,手颤抖了一下,茶水溅出来。她的手,下意识地一松,茶杯直接掉在了她的脚上,即便穿着棉拖,当她的脚伸出来时,已经变得又红又肿。坐在边上的老师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惊呼道:“烫成这样了,赶紧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一下。”
叶妈妈连忙冲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一脸担忧,“我去房间里找支烫伤药膏出来给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样烫了得痛死啊。”
叶秋宁反倒勾起了一抹笑意,摇摇头,反倒安抚着妈妈,“我没事,还好,不是很痛。”和心里的伤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她被一名老师扶着在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叶妈妈便拿着药膏出来了,将她的整只脚都抹了一遍。药膏的凉意带走了一丝的热感,倒真是舒服了不少。
发生了这样的小意外,这群同事便也坐不住了,纷纷起来告辞,“我们就先回去了,没想到过来反倒让叶子把脚烫伤了。”
“是她自己不小心,怎么能算到你们头上呢。”叶妈妈送他们到门口,将门关上后走回来,问道:“现在好点了没有?”
刚问完话,一旁的叶爸爸便连忙接口,“让你妈陪你去医院看下,被烫伤可大可小,到时候要是在脚上留点疤什么的,难看死。”
如果以前,叶秋宁会在意,会紧张,可是现在还有必要吗?她双眸暗了暗,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站了起来,跛着脚,慢慢地走进卧室,淡淡地留下一句,“不用了,去医院来回折腾太麻烦了。我药膏随便擦一下就好了。”没想到,第二天,脚上的红肿依旧没有消散,脚背上反倒起了一大个水泡,甚至有些微微范痛,就连走路,也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利索了。
叶爸爸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脚,可是看到她走路的姿势便觉得不对劲,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吩咐叶妈妈马上带她去医院。医院的烫伤科,医生将他脚上的水泡戳破,然后擦上了些许的药膏,用纱布包扎了起来,叮嘱道:“两天后回来换药,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不能碰水。如果害怕留疤的话,就不要吃酱油这一类的东西。”
叶妈妈在一旁应着,然后扶着她走出诊疗室,让她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说:“我现在去缴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叶秋宁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一般的脚,现在连鞋子都穿不进去了,脸上涌现了一丝的悲伤。她心里不由地想到,如果是楚一,只怕自己是背着自己整家医院的跑了吧?虽然和楚一在一起的时间里,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心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抬头,想要看一眼妈妈已经如何了,却看到了对面走廊上匆匆走过的身影有些眼熟,仿佛是楚一的管家!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而且脚步如此的匆忙?不会是楚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顾不得多想,她瘸着脚,扶着墙,快步走到对面的走廊。可是,哪里还有管家的身影?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唯独少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难道是自己刚刚看错了吗?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听到了管家的声音在身体的右侧想起。
她转身,果然看到了管家正从一间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当他回身看到叶秋宁的那一刻,也愣住了,随即开口道:“少奶奶,你这几天干嘛去了?”说完,他低头看到了叶秋宁脚上的伤势,忙上前扶着她,“少奶奶,你的脚?”
叶秋宁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烫伤了。”她的手紧紧的抓着管家的衣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担忧了起来,问道:“你来医院,难道是楚一出了什么事情吗?”
“少爷……”管家不过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老泪纵横,哽咽着问:“少奶奶,你究竟和少爷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那天少爷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要嘛就用酒精麻痹自己,要嘛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昨天我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任何的反应,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只能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却发现少爷晕过去了。”
“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他有没有来医院?”叶秋宁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一脸担忧。
管家先是摇头,后来又点点头,说,“家庭医生昨天刚好不在,少爷又不肯来医院,只能是随便找了一个医生。我今天就是来帮少爷拿药的。”
叶秋宁看了一眼管家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袋子,隐约可见里面的药盒,她紧咬着下唇,片刻后问道:“那他现在好点了吗?”
“不好……”管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只是下一秒,眼泪便又从眼眶里溢出,他说,“我跟在少爷身边这么久,从没见他这么糟蹋过自己。昨天清醒了之后让他吃药,他也不肯吃,将药全部都扔卫生间的马桶里了。”
叶秋宁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形不由地晃动了一下,为什么,楚一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眼泪,在这一刻已经变得不值钱了,串珠一般不停地往下落。
本就想念他,本就开始动摇的这颗心,在听到管家声泪俱下地说:“少奶奶,不管少爷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就原谅他,去看看他吧。现在也就只有你能劝得动少爷了。再这么下去,少爷一定会没命的!”她动摇了,她决定任性一回了,点头说,“我去,我去看他。”
幸亏缴费窗口今天排队的人比较多,叶妈妈依旧混在人群中,叶秋宁在管家的搀扶下快速地离开了医院。
她走进卧室,看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的楚一,眼泪一下子出来了,靠在门上不敢前进。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没有见面,他憔悴了,也瘦了,眼眶深陷,下巴上满是胡渣。往日最注重形象的他,此时身上却穿着满是折痕的蓝色衬衫。
管家看了两人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站在卧室角落里的那名佣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来,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叶秋宁的目光,在看到楚一的那一刻起,便紧紧地盯在了他的身上。半天,她哽咽着,沉沉地开口,“楚一,你好吗?”
听到动静的楚一木然地抬头,扭头看着她,眸子里盛满了疼痛,低声说:“叶秋宁,你认为呢?”满含着怨恨与伤痛,他痴痴地看着她,不愿意挪开目光,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摇晃,站在她面前,冰冷的双手抚摸上她的脸庞,“我不好,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好?”
这几天好不容易巩固起来的心理防线,在他的一句“我不好”之下,全面崩塌。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忘却了爸爸妈妈,心里、眼里便只有这个因为自己不在身边便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的男人。
她紧紧地抱着他,似乎是想要将这几天缺失的拥抱,却少的温暖,在这一刻全部弥补回来,她很用力,仿佛要穿过他的身体,住进他的心里。
楚一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连声抱歉,“小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没有这样对你,现在你父母也不会这么反对,我们也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混蛋,真是一个懦夫,就算爱了也不肯承认!不然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一字一句,声泪俱下。饶是他这样一名血性男子,在这一刻也哭得伤心。叶秋宁满是对这个男人的心疼,痛哭着说:“楚一,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