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会议，叶铭回到太空城专家酒店自己的套房洗了个澡，完了也没再出门，而是吩咐后厨随便弄了点吃的，便与牛主任与章局长二人在房间中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讨论。 提前建设太空船坞的设想，是叶铭在上了太空后才临时诞生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得出最准确的判断。 这次叶铭上天半个月，绝大部分都在广寒基地上呆着，只是返回的时候在太空天文台住了一晚上。 太空天文台的负责人是李磊，当初利用天网的数据配合叶铭一起确认了YE-2023黑洞后，李磊也顺利拿到了电科的offer，完了又主持了太空天文台的观测方案设计，加上年富力强，个人意愿也十分强烈，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第一任太空天文台的台长。 在太空天文台住的那一晚，兴致勃勃的李磊拉着叶铭聊了许久，二人从大爆炸聊到了宇宙形成、虫洞网络、文明摇篮、太空殖民的未来等等。 坦白说，李磊给了叶铭不少的启发。 毕竟李磊是叶铭身边圈子里面，能够和他畅谈的人中的唯一天体物理学家。 “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在于，你提出的任何建议，都没有人能够用反例来反对。”
替叶铭夹了一个丸子后，牛主任扯了张餐巾纸，感慨中又带着些许的无奈地笑道：“甚至都不能用前车之鉴之类。”
章局长也同样笑着点头。 牛主任所感慨的，自然是指反对叶铭提出的启动“太空船坞”的构想。 叶铭把丸子塞进嘴里，一阵乐呵，好歹咽下去后笑道：“为啥？”
“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就不用我拍你马屁了吧。”
牛主任笑了笑，又准备给他夹个丸子，结果却被叶铭端着碗躲开了。 叶铭轻轻咳了一声：“好吧，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所以我才说，太空城可以先继续缓一缓，可以先把太空船坞搞起来。”
正如牛主任所说的，叶铭提出要修建太空船坞，那是真没办法来反对——因为无论是站在人类未来的高度，还是站在生产力解放的高度，亦或者技术角度，目前的条件都是满足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迄今为止，叶铭提出的所有工程项目，都不是“没用”的！都是有用，且有大用的！ 唯一能够反对他的理由，可能就只有“钱”了。 众所周知，一个文明的富裕程度，或者说强大程度，它不是看你挖了多少黄金，甚至都不是看你科技树攀了多高…… 而是看可使用资源的量级以及使用资源的效率和方式。 前者包括资源的种类和数量，后者包括生产力和产业方式。 这是落在最本质的标准。 如今人类大步走进智能机器人时代，生产力已经大大获得了解放。但就资源本身而言…… 坦白说，还是不够的。 或者换句话说，人类目前的资源开采和利用率，不足以同时支撑起，一方面大力提高人类生活水平，一方面大力进行宇宙级的扩张。 这是目前最主要的矛盾。 如今人类在宇宙事业上的投入，按照人民币结算，已经达到了数十万亿之多——这些钱可不是光印钞票就行，甚至都不是光挖黄金都行，而是需要你创造出值这么多钱的“物质”来。 不然，你就是对整个世界的掠夺。 而如今人类已经形成了共同体，地球也进入了全新的太空时代，还允许你搞穷民富军的事吗？ 如果公开了人类正在面临灭亡危机，那老百姓当然能够接受，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公开，也不能公开。 “我对经济不擅长，但也知道，开源节流、重新分配肯定是个好办法。”
叶铭继续道：“目前我们最大的问题在于，如果把地球经济看做一个整体的话，那么地球就是一个自我循环和封闭的经济体，换言之就是，我们赚不到钱，只能通过提高生产力，提高包括能源在内的资源采集率、利用率来获得物质财富的增量。”
牛主任和章局长同时点头。 “苍蓝星人的经验给了我提醒。”
叶铭望向二人：“宇宙中，不止人类一个文明，且目前看来，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交流基本近似于无——不然也不会费米悖论了。”
二人再次点头。 所谓费米悖论，指的是“如果有外星人，那么他们在哪呢？”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今的宇宙，就类似于人类大航海之前。那为什么，我们不把目光望向其他星系呢？”
“我们都知道，大航海时代，谁的船多，谁就是王者——这里的船，可不仅仅只是战舰，其实商船才最重要。”
“别的不说，我们要是能够一船一船地把芯片，把机器人往外卖……那该有多么广阔的市场啊！”
叶铭放下筷子，目光灼灼。 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陷入沉思。 许久后，牛主任轻声道：“或许，统一货币能够挤出钱来。”
“嗯，那是你们的事，我回头把报告递上去。”
叶铭说着拧起旁边的半瓶啤酒，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豪气干云：“来，干了！”
牛主任：“……” 章局长：“……” 叶铭在航天城呆了三天，等到寻星号从苍蓝星带着物种以及蛋白试剂回来后他才返回返回省城。 毕竟这是掠夺富人、进行再分配的宝贝，他总得要亲自看一眼。 …… 回到省城后，叶铭就开始忙碌起来。 一方面，他要亲自与乌达礼司那边进行交流，帮对方进行人造虫洞的设计，另一方面，他还要负责高维空间的理论与技术的突破——这中间，乌达礼司也帮了他不少忙，算是互利互惠了。 只不过，乌达礼司全然不知，叶铭统一空间坐标系的真正意图。 而除此之外，叶铭还要主持三维物质在二维空间膜中展开的实验——这方面其实不难，因为三维物质在接触到二维空间膜之后自然就会二维展开，但其结构会发生改变，麻烦的是在实验中确定三维物质在二维展开中的坐标。 譬如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三维世界中电路，是可以做到在空间中进行无限交错且互不影响的。但在二维空间中你试试？ 好在三维到二维的坐标系建立得很顺利——从这点上也就知道了，高维空间对低维空间的利用率能够有多高了——在艾塔的穷举设计下，二维推进器很快便完成了设计。 而随着二维推进器的完成，也标志着一门新的二维空间设计学科的诞生——要知道在之前就有大量学者在进行研究，只是尚未进行具体的运用。 时间就在忙碌中悄然流逝着，很快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五月初，新一批探测器随着最后六艘补天号驶向了苍蓝星星系。 按照原计划，这次是要让一艘问星号带着人去接替墨谷和周向南他们苍蓝星科考队的，但在对面的强烈意愿下，轮替的问星号推迟了半年。 之所以那些人都不愿意回地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帮人都意识到了，如果他们回来了，那么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到苍蓝星了。 毕竟，人类科学家那么多，无数人在后面都排着队呢……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他们希望能够待久一点，给自己的亲属获得单独分配生命蛋白的权利。 ——生命蛋白已经被人体证实有效，那么可以预见的，在它成为白菜价之前，这东西都是抢手货。 而国家也正式推行了分配制度和免费摇号的双重制度——可就算如此，可谁又愿意拿日渐老去的父母去搏那个概率？ 因此，在执行分配的政策中，对人类做出贡献的人，特别是航天员们有那是必然的，除此之外，也会按照贡献照顾到亲属。 六月，太空船坞的计划被采纳，并同步开始执行。 叶铭不清楚国家为了获得全球支持采取了什么措施，又做出了何种承诺和利益的让步，他只知道，国家搞定了澳洲。 原因很简单……因为集智科技的集成工厂全面进入了澳洲，开始大面积开采煤，铁等资源。 随后的七月底，从苍蓝星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的联络飞船已经正式完成，即日即将启航。 作为友好文明，他们承诺，将会无条件与人类通报此行所探测星域的情况。 当然，人类也承诺，将会无条件通报人类探测器以及先导船对星路中所涉及的系外文明的发现。 …… 脑机中心。 叶铭办公室内，冷气只开到了24度。 之所以开这么高，不是为了节能，也不是叶铭身子虚，而是何沫的身子有点虚——她自从陪叶铭上了月球之后就再没下来过，且因为工作原因，很长时间内都呆在非人造重力区域，使得她身体受到了影响。 如今让她回地球，也是做个全面的检查。 “身体没问题吧？”
叶铭看着何沫脸上的肉有点松弛，看起来明显“老”了不少……也就不敢和她开玩笑，而是关切地问道。 “还行，就是典型的月球病。”
何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随即摸了摸脸，自嘲的一笑：“得，在月球上看着还年轻，回来就老了。”
“没事，下批蛋白马上就回来了，那比肉毒杆菌好使。”
叶铭笑眯眯地道。 “又不是返老还童蛋白。”
何沫话虽如此，但眼中却难掩风采。 哪个女人不想把青春保留得久一点嘛！ 她才三十多点……嗯好吧，虽然已经过了青春，但非得不要脸地说，也能薅住青春的尾巴嘛！ 说着何沫又看了一眼四周：“接下来探测器就要去三角座星系了，你是去西昌还是就在这里指挥？”
“嗯……就在这里。去西昌的话，现实当面会议多，浪费时间。”
说着叶铭就瞥了一眼时间，自嘲的一笑：“娘的，工业文明比不过苍蓝星人的生物文明，你说咱们有什么脸浪费时间？”
何沫便哈哈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叶铭说的是啥——说的是苍蓝星人的施工速度。 嗯……准确地说，是苍蓝星人的造舰速度。 当初苍蓝星人决定前来地球的时候，人类与苍蓝星人达成了共识，继而两边同时开始设计战舰——叶铭深度参与了对面的设计，意味着苍蓝星人是不会弄虚作假的。 期间苍蓝星人还顺带攀了一下半导体科技，搞出了液晶面板和低功率处理器。 现如今，苍蓝星人的回归考察船都已经准备起飞了，而人类同步建造的飞船现在还在大连船坞中吭哧吭哧地做最后的配装。按照计划，估计还得等起码三个月才能出发。 当然了，人类造舰速度落后也是有原因。 最根本的还是人类在地球上制造……天然就要从结果上对抗重力，并且还要考虑到起飞以及地面降落。 而苍蓝星人则本身就是在太空城，建造的也是纯太空飞船。 但不管怎么说，人类造舰是工业化行为，苍蓝星人造船是小手工作坊…… 这比不过，确实有点丢脸的。 “对了，采访一下，你对三角座星系那边，有什么想法没？”
笑过之后，何沫又眨了一下眼睛，一脸的好奇。 叶铭闻言并轻轻地吸了口气，继而眯上了眼睛。 一周前，人类的新一批探测器就抵达了苍蓝星星系，探测器也分别抵达了虫洞入口。 今天，补天号也完成了苍蓝星最后一个虫洞口的“补天工程”。 那么明天，就该是探测器再次穿越星门，前往苍蓝星之外的星系一逛了。 为了保险起见，人类这次将会派出两艘探测器一起前往三角座星系。 根据苍蓝星人的信息，在五千年前，三角座星系是有文明存在的，且其文明的程度与当时的人类一般无二，同样处于蛮荒时期。 那么五千年后，他们的文明到底有没有获得提升呢？提升到了什么程度呢？ 还有，按照苍蓝星人的说法，执行者是通过三角座的星门过来的…… 那么，执行者有没有顺手灭掉三角座星系呢？或者能不能找到执行者在五千年前留下的痕迹呢？ 这一切的未知，都促成了这次对三角座星系的探索。 “看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