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突然大雨瓢泼。
而高山之上,更是狂风不止,闪电交错,时不时露出隐匿在山林之间幽深黑暗的古堡轮廓。
踩着英国古老时钟第七下钟鸣,一身白色西装的秦穆洺撑着一把正红色的直柄长伞,踏进了这间夜色下更显张牙舞爪的城堡之中。
“秦医生,你终于到了。”管家陈深,跟一群黑衣仆人早就在门口等待着。
秦穆洺伸手拍了下衣服前襟沾到的雨水,从容地朝陈深点了下头,“四少在哪里?”
陈深脸色肃穆,亲自接过他收拢的伞,交给了其他人,“在二楼餐厅。”
秦穆洺迅速在面前的水盆里洗了一遍手,连指甲缝都揉搓了一遍,才拿过旁边的毛巾擦拭干净,又挤了消毒液涂抹了一遍,才松了口气,“走吧。”
他边走,边穿上黑衣仆人亲自递过来的白大褂跟口罩,走上二楼时已然全副武装。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秦穆洺看其他人都留在一楼,只有陈深跟了上来,才低声问道。
“额……”陈管家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这幅很纠结的表情,在秦穆洺看来,就又是某人不安分了。
“徐昊然又闯祸了?每次他都要弄得不可收拾,才让我来收拾烂摊子?”秦穆洺皮肤很黑,穿着一身白衣,更是跟肤色呈现了鲜明对比。此刻他两条剑眉紧紧笼在一起,看上去整个人竟十分锋利。
陈管家叹了口气,那欲言又止,弄得秦穆洺更加挑眉。
“秦医生,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陈管家摊手,难得露出了无比头疼的表情。
秦穆洺顿时就深吸了口气,“这次很严重?他又揍人了?摔东西了?”
“都不是。”陈管家一脸要哭。
秦穆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东西,就拿过他手上的医用箱,示意他推开房门。
站在紧紧关着的厚重木门面前,饶是秦穆洺将近一米九,白大褂下充满力量感的肌肉都紧绷了,好像一开门就会放出个魔鬼。
但是,管家陈深要哭的表情却又让他觉得很怪异。
门推开一小条缝,他就听到了一个很古怪、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
按照他的从医经验,这个女人甚至可能还没有成年。
声带还很清新、稚嫩,发出来的音节软绵绵的,有弹性。
秦穆洺要抬起来的脚,顿在了半空之中。
女人?
没成年的女人?
这种生物,活着的,会出现在司家古宅里?
但很快那个软绵绵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她们说我不可能找到两万的工作,呜呜呜,说我被包养了,爸爸……什么叫做被包养?我不懂,你知道吗?”
“爸爸爸爸爸爸,你的身上臭臭的……怎么办?小柒觉得你臭臭的,臭粑粑……”
秦穆洺的眉心跳了下。
然后,红木大门就在他眼前,全部敞开了。
一副这十年来都不可能出现的画面,就活生生地在他眼前!
他甚至都忘了走进去。
“秦医生,少爷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额,他不说话,也不动……快半个小时了!”
这个姿势……
秦穆洺一直以来,很确信自己的大脑一直保持正常运转,从不懈怠。
哪怕是深夜突然被叫起来,也会立刻恢复到清醒状态。
然而,他此刻看着面前被一个小女生熊抱住,双手双脚都攀在身上的司烨霖,他的大脑有一瞬间掉线了。
司烨霖根本都没有朝他们看过来,好像都没有任何警觉了。
这个高大凶猛,有时宛若野兽般凶残的男人,就这么允许一个小女孩抱在他身上?
平常任何一个异性,敢碰到这个家伙的衣服,都要被他翻脸不认人扔到爪哇国去,绝对会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但这个女孩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脚盘在他的腰上……那张长得确实好看的小脸,还不停地在他已然僵硬的脸上蹭来蹭去。
如果这是个活人,嗯,秦穆洺想了下,暂时没分析出来小姑娘还活蹦乱跳的原因。
而当秦穆洺一眼看到司烨霖身上那白色衬衫领口以下的一滩污秽,他一下就又愣了。
“小柒小姐喝了酒,全吐在了少爷身上。我让张妈来清理,可是少爷连张妈都不许他靠近。”管家陈深感觉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平常那个眼里连一点灰尘都无法容忍的变态,穿了这件被吐的衬衫半小时?
秦穆洺瞬间觉得自己遇到了从医以来最大的难题。
“老秦,老大的病情又恶化了啊?”徐昊然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脸惊恐,“他刚刚差点杀了我!”
秦穆洺嘴角抽搐了下,看了下双手都搂住小姑娘免得她摔下来的威严男人,“他用这个姿势,杀你?”
“哎,眼神!用眼神告诉我,我死定了,你知道吗!去年这个时候,你还记得吧?我就是为了给他做康复训练,听你的建议,把他的衣服在他面前披一下下,我的脖子……就差点被掐断了!那时候,他就是这个眼神看着我!”
“谁让你穿着他贴身的睡衣?我是让你披外套!”秦穆洺想到,太阳穴都痛了。
他把手上的医疗箱,放在了餐桌上。
打开,然后拿出了医用塑胶手套带上,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管针剂。
但走过去之前,他感觉到了一种发自本能的危机感,瞬间停住了动作。
“我给他打镇定剂之前,你们谁来告诉我。”
“那个女孩是谁?”
司烨霖的眸子幽暗漆黑,好像里面只剩下一个个望不到底的漩涡。
他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杀气冲着他当头劈下!
气势,这就是这个站在最高点的男人,巍峨如山、猛烈如雷的气势!
好像只要秦穆洺靠近一步,就要被这股气势彻底吞噬。
这样的表情,秦穆洺只在一个病人身上见过。
所谓的病态强迫症,再加上极端偏执的洁癖,就是把所有属于自己领域的东西,都视为任何人都不能拥有的。
就像是森林里的猛兽,有很强的的领地感。
除了繁衍后代的雌性,以及骨血幼儿之外,不允许有任何同类生物进入它的地盘,更不要说留下任何气味。
嗯?
秦穆洺皱了下眉,看向还在那猛兽身上的女娃娃。
“刚刚她喊什么?爸……爸?”
所以说,这只雌性,是他用来繁衍后代的……还是他的骨血幼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