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月只是轻微脑震荡,但医生让她在候诊室留观三个小时。
而陆老三头部受伤,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张嘴巴吃饭,俩眼睛视物,还有俩鼻孔用来出气。
不过夏琼花却没这么幸运,她勉强保住了腹中胎儿,不过情况依然危机,需要住院保胎。
此刻,陆老三正揪着陆远月的衣角,恶狠狠地瞪着她。
他平日里口齿不清说话结巴,可这种时候却又忽然不结巴了,“你今天必须拿钱,不给钱别想走,我儿子和老婆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杀了你。”
那如饿狼般的眼神被陆远月看在眼中,唇边蓦然生出一丝轻嘲,“好啊,谁怕谁?”
“这里是医院,你们安静点,不要张嘴就杀来杀去,当我们医生很闲,闲着给你们急救呢?”急诊室的大夫偏头望着他们吼道。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陆老三只是稍微降低了音量说:“反正一命偿一命,我儿子保不住,你也别想活。”
“哦,那你可就真绝后了。”陆远月的嘴巴也是不饶人,知道他最看重继承香火这件事,就专挑这事儿说。
她说这话,那可真是气得陆老三肝疼。
要不是马校长拦着,他真想再把这鬼丫头打一顿。
陆远月白了他一眼,垂眼看着被他拽住的衣角,心里头好一阵厌恶。
随后,她直接就把外套给脱了,陆老三喜欢她这件衣服,那就拿去吧。
她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去,陆老三倒也没拦着,而是急切又贪婪地在她那件棉服里翻找钱财。
将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后,他只翻出了一张新版十元。
“丫头,你……你兜里就这点钱?”陆老三握着那十块钱,本就疼的脑袋愈发胀痛。
成年人的悲哀大多都是由钱而生的,他本就不富裕,家里的钱都攒着准备要交超生罚款。
可现在这笔超生罚款,眼瞅着就要变成保胎医疗费。
不成,他不能坐以待毙,他知道陆远月肯定有钱的!
总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就不信他服软还要不来钱。
“闺女。”他一声哀嚎直接就给陆远月跪下了,“千错万错都是爸的错,你不能算在你妈身上啊。”
好恶心。陆远月白他一眼,并没有搭话,此刻她只想看看他到底想演什么戏。
“你妈她好……好不不……不容易给你怀了个弟弟,你不能这么铁石,石心肠。”陆老三拽可怜巴巴地拽了拽她的裤腿,“你打了爸,爸也不说什么,可是你害你妈流产这件事,你得负起责任来啊。”
这话可真有意思,如果她没记错,她全程没有任何伤害夏琼花的动作。
正因为夏琼花是孕妇,她可一直在忍着让着。
陆远月轻哼一声,淡然道:“抱歉,我妈早跑了。至于你的妻子,她只是你的妻子而已。”
“后妈也是……是妈,那总比,比那别人强。”陆老三悲戚地用膝盖朝她挪近了一步,“爸只是想求,求求……求你借点钱给你……你妈保胎。”
陆远月淡漠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陆老三,心里头全然没有半点触动。
若有,那也只是对前世小月之死的唏嘘和感慨。
不过只是保胎费,她料定陆老三兜里有这笔钱,现在只不过,是找事儿赖上她而已。
候诊室里坐了好些病人和家属,陆老三这一跪引来了众人围观,有不明真相者已经在旁边妄加议论起来。
“哟,这小姑娘看不出来还挺毒辣的,把自己亲爸打成猪头,害后妈流产。真是个冤孽加祸害。”说这话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随身附和:“就是嘛就是嘛,世上哪儿有这样当闺女的?你看看她爸,都给她跪下了,她还无动于衷。”
……
陆远月平静地听着这些议论,内心波澜无惊,她可不是会被舆论左右心情的人。
再者言,她的事情和这些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这么想,却偏有那好事的老太太起身去扶陆老三,边扶边帮忙劝:“我说妹儿啊,做人不能这么毒辣哈。你害你后妈流产,是要坐牢的哦。”
一看有人帮自己,陆老三一下子就来了劲头,不顾老太太阻拦,直接就给她磕起了头。
“小月,小月。爸爸求你,求你救救你弟弟,爸爸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儿啊。”
无耻、荒谬、恶心!
“妹儿,你看你爸都给你磕头了。你就不能心软一点吗?你有钱有帮一下嘛。”旁人又有人帮腔。
马校长听不下去了,凑上前劝陆老三:“赶紧起来吧,你这不是给孩子找难堪吗?”
具体什么情况,他大概也知道些,更明白陆远月此刻为什么这么无动于衷。
“陆远月同学,你看……”马校长也很为难,虽然他是校长,但这毕竟是人就的家务事。
而且又是这么个情况,他也不好逼陆远月做什么。
“校长,你不用劝,我心里有数。”陆远月平静看着他说道。
可一听她这么说,边上那帮陆老三的老太太就开始数落起她了,“啧啧,怎么会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嘛,好歹是你家人,你出钱救一下损失不了什么。”
话一说完,候诊室里的病人家属们就开始附和外加起哄。
不过一两分钟,陆远月就被人给围住了。
“丫头,爸求你,求你掏钱救救你弟弟。爸知道你有钱,你不是有家店吗?”陆老三眼见舆论一边倒,心里觉得这回有戏了,连带着说话也顺溜了。
只是没人他唇角漾出那丝狞笑。
“抱歉,三个小时已经到了,我要回家。”陆远月看了眼手表,旋即起身就要走人。
可她刚站起来,就被陆老三抱住了腿,“闺女……爸错了,是爸错……错了,你原谅爸。”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断绝关系,所以请你不要让大家难堪。”她尽力保持着礼貌,可忽然有只手套砸在了她脑袋上。
候诊室里喧闹起来,众人纷纷指责她无情无义冷血如蛇,连医生也进来劝她息事宁人。
陆远月站在原地,除了马校长伸开手臂拦着激动的观众之外,无人帮她。
她忽然有点想笑,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可笑呢?
她凭什么要帮陆老三?
“够了!”她捏紧刚才砸在自己头上的手套,扬声道,“你们知道什么?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