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父母看起来并不友善,听到女儿住院,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嘴里回答的也净是儿子的事情。
“找我们旺旺做什么?旺旺不在家,也没空去照顾他姐。”
呵,陆远月简直想翻白眼了,瞧这意思,这家人还搞重男轻女呗?
“是这样,我只是简单过来通知一声,甄嬢嬢现在人在蓉城医院抢救。”她说话时故意加重了语气,但这并没有引起对方重视。
老妪只是摆着手说:“不关我的事儿,她不是有老公的嘛!”
这时候有个老头儿在里头低声叮嘱着什么,老妪这才着急慌忙地说:“走走走,我跟你们去一趟。”
就在陆远月以为刚才只是误会,甄家人还有点良心的时候,老妪边关门边小声嘀咕。
“搞快搞快,万一死咯,我们旺旺哪儿来的钱娶媳妇儿嘛。”
听听这话,就是用脚趾头猜,陆远月也能想到,这老太婆是想趁着甄春喜还没死,赶紧去要点钱揣在兜里。
她忽然觉得,就算这老太婆去了,也只是给甄春喜添堵而已。
于是乎她和苏城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不让这老太婆去。
苏城上前阻止老妪扣门,“嬢嬢,不用了。医院那边有人照顾,我们就是来通知一下,再见。”
说完,他拉着陆远月逃也似的上了车,疾驰而去。
也是这时候老妪才看清,刚才自己家门口竟然停着一辆小汽车。
她忙拉开门朝老伴儿喊:“老甄,老甄!你看见没,是小轿车!我们春喜有开小轿车的朋友。”
门里没人应答,却有人冲出来,望着远去的车子尾灯露出羡慕的神色。
“那咱还去不?”老妪发问。
“去啥去?难得跑,到时候真死了,就问那姓熊的赔人!对了,旺旺怎么还不回家?这大过年的。”老头说完话,就扭头回了屋。
夜越发沉了,并不宽敞的机耕道上只有苏城的车还在向前奔,但就在车子开过矮山时,另一道光在他们侧后方出现了。
由于角度原因,陆远月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那是甄旺骑着摩托车,正朝自己家进发。
车后座上捆着一只蛇皮口袋,车子进院,蛇皮口袋就被扒拉下来。
“呀,这怎么都是些女人衣服噢?”甄母扒拉了几下,发现都是女儿的旧衣服,心中十分不满。
而甄旺则赶紧上前将衣服夺回重新捆到车上。
“妈,这是姐的东西。我打算马上出发去看她,她在县里住院。”他用方言快速说道。
甄母咂咂嘴,不满道:“看啥子嘛看,看了还不是那样子。你未必然还打算出钱?”
钱?他哪有儿钱出……
甄旺有些颓废,咬着牙说:“妈,我姐她喝了百草枯。”
“啥子喃?喝农药?是不是那个姓熊的欺负她了哟?那不得行,要找他赔偿!”
见自己母亲这种态度,甄旺闷了好半天没说话,只是坐在了侧屋厨房的木凳上。
父母亲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他的内心更是挣扎万分。
直到甄家老父亲说:“刚才有俩人开着小汽车来找你,你朋友吗?可以哟。”
开小汽车!
甄旺脑子里蹦出的是陆远月和苏城的脸,他心里满满都是害怕,只怕这两人是来抓他的。
他现在是六神无主,心里直打鼓。
“妈老汉儿。”他吞了口唾沫,“姐喝的农药是我放的,但是我只放了两滴,绝对不多,就半瓶盖儿。我觉得……觉得……应该,死不了……”
死不了人哦。后半句被他吞回了嘴里。
“死不了死不了……”甄母摆摆手,又忽然站起来,“啥子喃?你放的?你发梦癫吗?别瞎说八道。”
甄旺闷着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回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甄父吧嗒着一杆子旱烟,一句话也不说话。
还是甄母小声问了一句:“那你姐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哇?”
怎么办?凉拌!
甄旺神色慌乱道:“妈,我能怎么办嘛!我姐拿了五百块钱给我,喊我跑,跑得越远越好。”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主意被父母亲否定了。
他妈眼珠子一转悠,出了个坏主意:“不行,你跑什么跑?咱就坚决不能承认这事儿,而且你还得坚持说是你姐夫干的,你不是说他和那来打工的小丫头片子眉来眼去么?”
小丫头片子指的是陆远月。
这真是个绝世坏主意,真要是成了,一个坐牢一个死,他们没儿没女,还能霸占他们家产。
但甄旺没答应,反而将母亲骂了一顿:“我姐对我这么好,我姐夫对我也不差,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呸哦,你毒都下了。你不干这事儿,那就又去吃国家饭哇。”
吃国家饭,就是坐牢。
甄旺再也不想坐牢,再进去一次,他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在几经纠结之后,他答应父母先去看看情况,并坚持抵死不认。
……
甄春喜顺利住进蓉城市医院,并开始进行血液透析。
让熊胜平稍感欣慰的是,甄春喜的精神状况一直不错,还能和他正常聊天。
医生那边含糊其辞也说不出个门道,既不保证一定能治好,也不敢说会不会丢命。
拿主治大夫的话说:“尽力而为,做好心理准备。”
就这么一句话,让熊胜平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此时甄春喜已经完成了一次透析,正躺在床上啃香蕉,她这会儿已经不难受了。
“老熊,咱们回家吧。我感觉我现在挺好的,已经没事儿了。”她只是觉得,自己能吃能喝精神好,没什么问题。
既然没问题,那待在医院做什么呢?
但熊胜平不说话,只是默默削着苹果,削完了才温声说:“别急嘛,咱们再观察观察。再说我给小月打电话了,她说一会儿就到。”
其实这时候陆远月已经到了医院,只是她先和苏城去找了主治大夫。
问询过后,主治大夫只是摇头说:“很难说,现在肺部已经开始出问题了,不过已经用上了抗纤维化的药。”
按大夫的意思,现在能不能活,机率是一半一半。
因为陆远月给甄春喜催吐及时,被吸收的毒素也许、可能、大概……并不会置人于死地。
但……医生不敢打包票,毕竟现在肺部已经出现十分明显的纤维化这说明身体还是吸收了一部分毒素。
“能救吗?”陆远月只问这一句话。
医生也还是含糊其辞,“不敢保证。”
“那她肚里的孩子能保住吗?”陆远月第二关心的是这件事。
但这基本上是一句废话,人都快没命了,关心孩子能不能保住有什么用?
“不好说,虽然胎盘的净化能力很强,但是……”医生咂咂嘴,没有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