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小小的檀木牌位,上头用金漆描了一行字,爱女陆远月之灵位。
陆梁栋久久看着牌位,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叹过气之后,房子里又是长久的寂静,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墙上的挂钟和窗外的漆黑提示着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再过四个小时,魏家的人就会敲门迎亲,到时候,他就会抱着这牌位坐上接亲的婚车。
那魏家不是要娶他的女儿么?他同意就是!
那群人,根本就是有毛病,好说歹说说不清楚。
他可是已经解释过,他的亲生女儿早就死了。
旁边看着那牌位的,还有袁小琴。
她受不了这样长久的寂静,终于说:“要不我们还是告诉小月一声……”
“不成,小月是因为咱们家的原因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不同意牵连她。”
这是陆梁栋最后的底线,虽然他当小月是女儿,可这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有福他当然愿意一起享受,可这种事情,他不愿意和小月一起分担。
他的大哥不靠谱,这是他陆家的问题。
“可是……”袁小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可能是去送死啊,你没听那个陆梁发说,魏家有钱有势。”
“那又怎么样?我还不信他能杀人泄愤。”陆梁栋不以为然道。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怕的。
这世上的黑暗,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是他所惧怕的。
袁小琴见拗不过丈夫,也只能叹声:“你这个固执的老头。”
“行了,你去睡觉吧,明天我自己去。”陆梁栋嘴上说话挺硬,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心疼。
妻子跟着他,没享过福,只剩下苦了。
袁小琴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
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她拉上门开着灯,坐在床边唉声叹气,忽然,她眼睛接触到一只纸袋。
那只纸袋是苏城留下的,说是给她礼物,她勉强留下,却一直没有打开。
现在没事儿做,她心血来潮起身拿过那只纸袋,并将其打开。
然而打开后,她却愣了一下。
里面是手机,还没有开封的新手机,和手机盒子放在一起的,还有新的电话卡。
对了,苏城,她要再给苏城打个电话试试。
万一,万一他有办法解决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苏城抱有莫大的期望。
捣腾好半天后,她才终于把手机卡插进了卡槽,并开了机。
其实她没用过手机,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可问题是……她把电话簿挂在座机边的墙上了。
就在她打算起身去外面拿电话簿时,眼睛一瞟,发现了纸袋里还有一样东西。
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段话。
“有事情就拨打这个号码。”
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她尝试着按了那几个数字,可电话并没有拨打出去。
又着急上火地研究好半天之后,她终于在无意间拨出去了电话,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只觉得手机里有怪声。
“这人真是老了,现在的新玩意儿都研究不懂。”她自言自语着。
手机的另一边,是睡得正香的助理小王。
小王有个习惯,那就是手机一响,必定会接电话,除非确实没听见。
好在,他常年在苏城身边做事,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说认真一点,就是睡觉都在准备听候差遣,谁让他做的是助理的工作呢?
手机响了三声后,他陡然睁眼,并在清了清嗓子后接听了电话。
“喂?您好?”
袁小琴被忽然传出的怪声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电话通了。
“喂?你好,我找苏城。他在吗?”
小王被弄得莫名其妙,这大半夜的,有人找苏总,听声音还是个年纪蛮大的女人。
咦……苏总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了?
小王心里正嘀咕的时候,袁小琴已经语速极快地说:“我想告诉苏城,小月她,小月被人逼婚,明天一早,魏家就来接人。”
“什么?”小王傻眼了,还有这种事情呢?
如果他没记错,蓉城是有人专门保护陆小姐的啊。
有这种事情,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呢?
“阿姨,你慢慢说,说清楚一点。”他镇定道。
袁小琴心里早就慌了,只记得要找苏城,“你让苏城接电话,你让接电话。”
这个点,苏总恐怕不会接电话,小王腹诽道。
“阿姨您别急,我是苏总的助理,你把事情讲清楚,我会和苏总汇报的。”他常年处理些紧急事情,早将镇定自若四个字拿捏得非常准确。
袁小琴慌里慌张,前言不搭后语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又叮嘱一定要让苏城想想办法,随后才挂了电话。
抱着手机,小王看了眼时间,半夜一点。
已经这个点了,打扰苏总似乎有点不妙。
但是,事关陆小姐,还是先汇报吧。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苏城卧室里的座机。
此时,苏城并没有入眠,他坐在书桌前,捧着手里的资料,一遍又一遍地看。
资料上说,华生和他的母亲一共同居了一年,并在之后忽然离开。
离开几个月后,他母亲便暴毙了。
这中间出现过唯一可疑的人就是他的舅舅苏大军,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也许是某些别扭心理作祟,他决定要查一查这个华生。
就在他打算给小王打电话时,小王的电话却先他一步打过来了。
“苏总,苏总我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
小王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苏城拧紧了眉,“魏家?立马查一下,眉城有哪个了不起的魏家。”
小王刚说了一堆话,有点口干舌燥,“我已经查过了,眉城出名的魏家就一个。是开矿场的。”
“好,我知道了。”苏城只是这么说。
时间流逝得很快,凌晨四点,守在米粮店外的十几辆婚车齐齐鸣了喇叭,又放了鞭炮。
这是在提醒陆梁栋,时辰到了。
一分钟,陆梁栋打开了店门,并抱着一只木盒出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女人,天还没有放亮,没人注意他身后的女人究竟是谁。
毕竟在这群人眼中,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开粮食店的会拒绝一个开矿场的。
所以,陆梁栋抱着木盒领着妻子上了车。
“开车吧。”他轻声对司机说。
那司机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脑袋,“得,那咱们可出发了。”
第一辆出发,后面的车也跟着眉城的方向开。
车子一路出了蓉城,车开在盘山公路上时,天光渐亮。
迷迷糊糊的司机依然打着哈欠,他实在太困了,但他不能睡,还必须把人安全送到地方才是。
否则,魏老板会打断他的腿。
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抬眼看了看内后视镜,心里忽然惊了一下。
不是说魏老板的新妻是个年轻女孩么?这后座上,怎么坐着干眼睛浮肿的中年妇女?
还有个……
抱着木头块的老东西?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并迅速扭脸去确认后面坐的人。
还真没看错!
“你们是什么东东?新娘子呢?”他着急忙慌地问道。
陆梁栋没说话,只是举了举手里的檀木牌位。
我去,这太重口味了。
司机此刻终于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那玩意儿竟然是个缩小版的牌位。
他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将车开出公路,好在关键时刻他收住了脚,又踩住了刹车。
将车停稳后,他大幅度扭转过身体来,目瞪口呆道:“这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你家那魏老板,不是要娶我女儿吗?”陆梁栋挺直了腰板,镇定看着司机。
司机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我去,我死定了,死定了。”
他脑子里天翻地覆,只觉得他自己一定会被魏老板掐死在婚礼现场。
甚至他不敢想,假如他带这俩人以及那牌位回去,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