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菡萏和青芜一起掩门退下后,温缈才看着那张邸报轻轻嗤笑了一声,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怨恨愤怒释然,但似乎又夹杂着一丝庆幸。
庆幸什么呢?
庆幸顾匪石并没有立赵暖言为太子妃?
还是在侥幸顾匪石空留太子妃一位,其实是因为自己不在了?其实他对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意的?至少年少时的顾匪石总该有一点吧。
想着想着,温缈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她将那邸报摔到一旁桌案上,两只手覆盖在脸上,遮掩住了所有情绪。
可她还是能感受到,眼角的湿润,她恨顾匪石的狼子野心,也恨顾匪石对她温家的斩草除根,更恨顾匪石对她数十年如一日的欺瞒哄骗,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前世二十九年的光阴,有一大半都是耗在这个男人身上的。
“顾匪石,地狱那样冷,你总该下去陪陪温缈吧……”少女的声音如鬼魅一般攀缠而上,又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点点剜在人心间。
她总该叫顾匪石付出代价的,凭什么他要踩着别人鲜血高坐明堂上?
他不配!!!
西窗半开,一缕微风荡进,将屋内熏着的凝神香吹的更浓了些。
温缈疲倦的闭上眼睛,她眼尾有些湿润,洇出一片晕红,手紧紧抓着那张邸报,整个人蜷缩起来,哪怕呼吸渐渐绵长匀称起来,双睫还是忍不住的在颤动着。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脚步轻盈的踏进闺房。
陆帷看着小姑娘蜷在藤椅上睡着了,却是一副极不安稳的样子,他神色复杂而又凝重,轻手轻脚的过去,将那张被攥的有些发皱的邸报从温缈手中取走,又拿起搭在一旁的薄毯细心的给她盖上。
动作轻的一点都没有吵醒其实睡得并不算熟的小姑娘。
他拿起那张邸报,嘴角没有一丝弧度,冰冷的像是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冻住,看着邸报上那则关于太子殿下要迎娶太傅嫡女做侧妃的新闻,薄唇压下,有些微愠。
侧妃?
为什么是侧妃呢?
顾匪石,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人在的时候不珍惜,如今玩这种情深的把戏,做给谁看?
他以为能感动到谁?
感动那个傻丫头吗?
从他有意接近赵家嫡女开始,那个傻丫头就该对他死心了,更勿提如今的她……早已并非那个十几岁懵懂无知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想及此处,陆帷弯腰俯下身子,将手中的邸报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轻轻勾过温缈脸颊旁的碎发到耳后,语气温柔宠溺,“好好睡一觉吧,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往日不可追,我的绾绾该向前看的……”
陆帷的话落在浅睡的温缈耳中,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似乎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觉得安心,那种莫名的悲伤情绪很快被抚平,少女的睡容渐渐安静下来。
……
夏日炎热,纵然屋内角落里摆放着冰鉴,可对于这天气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柳西洲看着面前仍旧不动如山的坐着下棋的陆帷,手中折扇摇的越发快了起来,“我说,陆六哥,你当真不觉得这天儿热吗?”
“心静自然凉。”陆帷甚至没有抬头看他,“该你下了。”
柳西洲扫视了一眼棋盘,他的白子早已被黑子杀得片甲不留,而对面玄衣金冠的少年,正在指尖把玩着一粒黑棋,仿佛连他下一步会下在何处,而他又该如何围堵都已经想好了。
“嘁,不玩了,单方面碾压,实在没意思。”柳西洲将手中的白棋扔回棋盒里,兀自偏过头去。
这厮下棋一步十算,明明就是休闲娱乐的玩意儿,他却弄得像是在厮杀拼命一般严重。
总之是,非赢不可。
着实叫人讨厌。
“也是,和你这种人下没意思,总是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陆帷也笑着将手中的黑棋弹回了棋盒当中,说话的语气很是欠揍。
“既如此,我去找谢小六来,看你还赢不赢了——”柳西洲话未说完,就见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柳大哥,我好像听到你们提到我了,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啊?”
柳西洲抬眼望去,却见进来的不是温缈又是谁?
柳西洲摇着扇子指着陆帷笑了笑,“姑奶奶,你六哥哥在这儿呢,谁敢说你坏话?他还不第一个削人?”
“那也是。”温缈笑着点了点头,继而注意力又落在了棋盘上,凝眸乐呵呵的瞅了一眼柳西洲,“柳大哥,啧啧,你这白子也太惨了些,这不是被追着打吗?”
柳西洲一噎,他觉得他的自尊心受了打击。
他合拢起手中折扇,正要习惯性的去打人发顶,却突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面前这人可不是他能打的,否则保不准陆帷那个杀千刀的要怎么在背地里折磨他。
他手中的折扇很快的转换了个方向,落在了自己的前额上,朝着棋盘努了努嘴,“方才正说着若是你同陆六哥下一局,定能将他杀得片甲不留呢。来,你与他下一局,我倒也要看看他败北的模样。”
说着就让了位置给温缈,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温缈却并不上套,她果断摇头,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是准确,“我下不过六哥哥的,若是赢了,定然是他在给我放水,还是一片汪洋大海那种。才不下呢,没意思。”
虽不打算下棋,但是温缈还是坐到了柳西洲的位置上,捻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八壹中文網
她手本就莹润细白,此刻拿着一颗黑棋,越发衬得肤如凝脂,骨节分明。
是很好看的一双手。
柳西洲见温缈不上套,本打算再劝劝她,谁知这时候云胡带着一封密信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柳公子,清平乐那边传来的。”云胡恭恭敬敬的将密信递上。
柳西洲看了一眼陆帷,见对方没有接信的打算,他主动伸手拿过了信,见了上面的字迹,便知道是丹朱来的信。
他抖开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然而越往下脸色越不对劲起来,他忽的抬头,定定的看着温缈,半天才吐出话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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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