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君默以为孕妇只是软弱,所以才被婆婆这样磋磨,后来才发现,是她自己从本性里,其实就跟这个恶婆婆的思维同频。
她认同必须生出儿子的思维,也愚孝的认为自己只能忍受来自婆婆的各种刁难和辱骂。
只有这样,她才算是一个好女人。
发现这一点的君默是绝望的。
她开始产生了怀疑。
她这些年勤勤恳恳辅政,她的很多决策,都在暗暗提升女性的地位。
她并不激进,只坚信水滴石穿,潜移默化的思维侵蚀,总会换来一丁点的成功。
如今她亲自检验了自己的成果,才终于发现,这些年的一切努力,其实都是徒劳。
她的决心在瞬间被打碎。
那感受就像是看到自己用心养育的孩子,最后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原来千百年来的固有思维是这么难以打破,而她,就像是一个异类,只能苟在自己虚构出来的性别里,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
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在时代的洪流下显得是那么渺小和无用。
不甘心!
她不甘心!
在孕妇闭眼等待剧痛的时候,君默却突然暴起,一把推开了老妇人。
老妇人此时已经心急无比,君默再三的打断让她恼羞成怒。
她愤怒的举起剪刀,就朝着君默刺了下去。
君默下意识抬手格挡,满是铁锈的剪刀就这样扎在了小臂之上。
她纤瘦,手臂上全是骨头,这一击的疼痛可想而知。
但她被强烈的情绪裹挟,此时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她在被困在一个虚无的牢笼里,此时一心只想着挣脱,皮囊上的痛苦,远不及精神上的绝望。
她夺过剪刀,朝着老妇人的胸膛扎了过去,面目决绝到令人心惊。
到底还是怕死的,老妇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躲开了。
那双阴狠的吊梢眼里此时满是惊怕,她刚才看得真真的,如果她再躲得慢一点,这小白脸是真想杀了她!
君默一击不中,并没有罢休,左臂滴着血朝老妇人走了过去,那浑身都蒸腾着杀意的样子太过可怕,老妇人心尖儿一颤,顾不上什么大胖孙子,连滚带爬的就向门外爬。
君默再次拽住那老妇人的脚踝,将她往回一拉,面无表情的蹲下身来,顺手抄起旁边的一个的板凳,往那老妇人脑袋上一砸。
老妇人登时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沈渊坐在房顶上,瘸掉的那只脚吊在屋脊,透过掀开的瓦片往下看,正看见君默打晕了老妇人,又朝着孕妇走了过去。
那身上滴着血的冷厉模样,嘶......非常像变态杀人狂。
沈渊无聊的想,这块儿操作好像不是他教的吧?
恩,是程文瀚教成这样的,跟他没有关系。
孕妇看到君默这样子,原本就气若游丝,现在更被吓得喘不过气来了。
君默冷冷的把剪刀扔到一旁,长腿一迈跨上床去,抓住孕妇的头发,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恶狠狠的盯着孕妇的眼睛,强迫孕妇跟她对视:“给我生,我没让你死,你就给我生,听明白了吗?”
沈渊这才发觉,君默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那如冰霜一样的眼神,就像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沈渊皱了皱眉,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却见君默竟然......
她竟然,将手从孕妇的下体——伸了进去!
“啊!!!”孕妇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老妇人被惨叫惊醒,可睁眼就看见了如此血腥的一幕,当即又被吓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因为孕妇的下半身盖着被子,沈渊在房顶上看不清君默的具体动作,但从她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切切实实的,伸了进去。
她想要干什么?
这个疑问刚刚闪过,好像就得到了答案。
君默厉斥那孕妇:“用力!”
孕妇在惨叫的同时,下意识的用力。
片刻后,君默硬生生的把一个小孩从孕妇体内给拽了出来。
孕妇也在不多时,娩出了胎盘。
这一瞬间,所有的剧痛消失,孕妇脱力的躺在床上,眼神非常渴望:“是男孩吗?”
而君默的脸色却是煞白。
她抱着婴儿,仿佛被人用什么邪恶的术法定住了一样,那双沾满鲜血的手,细细的颤抖着。
沈渊在房顶的这个角度,正好把君默怀中的婴儿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算是知道了君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常反应。
君默怀中的婴儿,算不上男婴,也算不上女婴。
山坳里的这种土房子的高度普遍不高,沈渊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这孩子明显的有蛋蛋却没有唧唧,并且竟然还拥有女性的生理结构。
而且,孩子的上唇部,在人中的位置,缺失了一块非常大的肉,这种症状,一般被乘坐‘唇裂’或者‘狼咽’,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
沈渊突然想起了孕妇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我婆婆已经给我喝过转胎药了。
转胎药是一种民间的偏方。
大多不怎么管用,可总有不信邪的人抱着侥幸心理去服用。
据沈渊所知,服用转胎药的孕妇,生下来的孩子大多会伴有一定程度的畸形。
大概就是在孕期喝了这些来历不用的药物的原因。
这些药方里具体有什么药材,都是随开药方大夫的心情,谁都不知道那些黑漆漆的药汁里面掺和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君默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看到这个孩子的模样时,她眼睛里控制不住的蓄积起了一层泪。
泪水快速汇集,从她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滴落。
砸在那孩子脸上。
那孩子这时候才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的张开嘴,哇的哭出声来。
君默再也忍不住,用血淋淋的衣袖掩住眼睛,喉间破碎的溢出一两声呜咽来。
上辈子,被沈渊两刀斩成三段的时候她没哭。
被扔进锅中活烹而死的时候她没哭。
现在却孤孤单单的站在这个破漏的小房子里,极力忍耐也没有控制住决堤而出的眼泪。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击溃。
她以为阻止老妇人,就能帮助孕妇转正胎位,可孕妇自己却宁愿让婆婆划开自己的肚皮来保住‘儿子’。
她破釜沉舟的把手伸进孕妇的体内,以为把孩子拽出来就没事了。
可却没想到,那些不知道的什么成分的转胎药,早就注定她这一切的抗争都是徒劳。
这个畸形的婴儿就好像是在暗示着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