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绵软的身子接入怀中的那一刻,沈渊其实是有点发愣的。
君默这段日子看起来似乎长了些肉,比起以前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似乎已经要好许多了,但怎么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
这点子重量,简直跟纸糊的差不多。
她看起来比白璟雯要高出一个头,却还不如白璟雯有分量。
沈渊忍不住地箍了箍她的腰身,更是觉得心惊。
这腰身他简直用两只手都能掐得过来,君默平日里,全凭着宽大的蟒袍遮掩着了。
这到底是身子不好所导致的,还是因为她过度的自我内耗所造成?
当真正把她抱着,沈渊才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确实是一副女性的身躯。
这样弱小的肩头,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将这大雁的梁子挑起来一半的呢?
沈渊想不明白。
将人打横抱起,沈渊在临走之前,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抱着人折返回来,对着景帝的棺椁跪了一跪。
他本不是善于宣泄情感的那类人,跪完,便抱着君默走了。
天子新丧之后,君默有七日的戴孝期。
这七日过后,她才能真正的继承大统,成为真正的新皇。
沈渊径直回了东宫,到了君默寝宫门口时,一个宫女正在低着头打扫。
看见沈渊抱着君默回来,连忙握着扫把,退到了一边去。
沈渊与那宫女擦肩而过,走出几丈距离后,他又顿住了脚步,倒退了回来,停在那宫女的面前。
“程小姐,你这样做,合规矩吗?”
程梦玲的手一抖,马上就跪了下去:“沈将......王爷恕罪!臣女只是太过担心殿下.......”
对于沈渊,程梦玲一直是畏惧的。
他逼死了自己的父亲,是她的仇人,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她连一点报仇的心理都无法生出。
他就像是一头狰狞凶恶的猛兽,而自己,却连一只小山雀都不如,他都不必露出獠牙,只需伸出爪子,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玩弄至死。
只不过自己渺小得都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才侥幸逃过一劫。
她知道景帝驾崩后,一直都很担心君默,可是按照规矩,她甚至都没有入宫的资格和身份,后来是四处求人,塞了不少银子,才惊险的装扮成宫女混进来。
景帝的灵堂太过森严,她是进不去的,只能东宫里转来转去,希望能等到君默回来,
没想到等是等到了,等回来的却是被沈渊抱回来的君默,当时她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被抱着的人居然是君默?
沈渊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梦玲,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厌恶:“宫中最忌讳不守规矩的人,念在你是初犯,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程梦玲惊慌失措,麋鹿一般的眼睛满是哀求:“王爷,我就想看殿下一眼,能不能容臣女等到殿下醒来,我就远远看一眼便心满意足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我......”
不等她说完,沈渊冰冷无情的打断她:“不能。”
程梦玲顿时面如死灰。
沈渊抬脚边走,正在即将关门的时候,程梦玲却突然站起来,仿若是孤注一掷一般,冲着沈渊的背影大喊:“若是殿下也想见我呢?”
沈渊微微回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殿下想见你,自会召见你。”
换言之,没有召见,就是不想见。
程梦玲的手心微颤着,盯着沈渊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她觉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
她只知道,如果此时她不在君默身边,那这辈子她都不会释怀,再加上潜意识里对沈渊的仇恨和逆反心理,等她反应过来害怕的时候,她已经算是对沈渊大不敬了。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便只能继续下去,她攥着手心,深吸一口气:
“如今圣上突然驾崩,殿下的心里一定很难过,臣女不求别的,只求能在殿下的身边伺候两日,臣女的厨艺很好,我不求别的,只求能让殿下在悲伤之余,稍稍有胃口吃些东西,别把身子拖垮了。”
程梦玲顿了顿,见沈渊没有接话,也没有再继续赶她走,就知道有戏,继续道:“我能看出来,王爷其实是很关心殿下的,是吗?他们都说你是逆臣,但我知道,你不是,你希望殿下好,我也希望。”
因为从来没有阿谀奉承过别人,程梦玲觉得自己的这个马屁拍得十分生硬,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话落,沈渊便关上了门。
程梦玲这才发觉自己满手都是汗。
她有些不确定的咽了口口水,喃喃自语道:“没有赶我走,应该就是同意我留下了,是......吧?”
万万没想到,沈渊居然喜欢听别人拍马屁?
程梦玲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奉承沈渊的法门,于是在心里暗下决心,往后一定要好好练习一下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沈渊将君默放在床上,胸口的伤口已经崩开了。
血渍泅了一小块出来,将君默雪白的丧服染上了一块污。
他皱眉,伸手去擦了擦那块痕迹,却只是将自己的手指也染上一点湿润,他有些不悦的收回了手,在床边坐了下来。
君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上辈子的事,也有这一世的场景。
她在黑暗中走了好久好久,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丁点光。
她走累了,再也走不动了,只能在原地坐下来休息。
她听见有人在哭,声音细细小小的,极为压抑。
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小女孩。
她那是君婵。
只不过,是幼年时的君婵。
她觉得这一幕很熟悉,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已经抬脚走了过去。
她不受控制的问君婵:“长姐,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说完话,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稚嫩,伸出自己的手低头一看,她的手小小,像是六七岁孩童的手。
君默已经完全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回到了小时候,还是在做梦。
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从那无穷无尽的黑色世界里走了出来,现在的她,是在御花园的亭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