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院长头衔,免费硬广铺天盖地,c位出道的沈夜,此时正忙碌在朴仁宰的第二期骨骼及神经修复手术中,对自己的名声大噪毫不知情。
凯恩警长换了无菌服走进缓冲区,按下墙壁上的通讯钟。
沈夜循声抬头,继而走过去,看清了凯恩贴在玻璃上的那份神经元波普检测报告,pdi:1874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错,朴仁宰坠楼当晚或之前,的确受到过精神力特异者的影响,至于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就要看其他证据了。
其他证据,也包括他妻子早早樱美咲的突然出走。
两人隔窗对望,眼神是一场无声的交流。
这世上没什么比生命和自由更可贵,医生的职责是守护生命,警察的使命是保障自由,履行各自的义务将是一场无比默契的合作。
凯恩微一点头,收回那份报告,沈夜则返身转回手术台边继续工作。
针松林的古堡中,朴征尔在游戏帐篷里睡着了,白旸帮他盖好毯子。
小孩子考虑事情到底不像大人那般复杂,他想起妈妈的时候会大哭一场,哭过之后也很容易被美食和游戏安抚。
姐姐惜尔则一整天都表现得忧心忡忡、魂不守舍,仿真纸页的习题册半天也没翻一页,时常盯着虚空里的某个点发呆。
白旸并没有试图安抚她,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外力更容易让他们抗拒而非接纳。
她正在被一些情绪和感受填满,孩子总不像成人那样懂得忍受孤独和自我排解,等到装不下了,自然会主动倒出来。
凯恩发来的资料显示,朴惜尔作为精神力障碍者并没有就读暮星的一些特殊基础学校,而是进了一所相当出名的贵族学校。
这可能是她本身成绩优秀和父亲朴仁宰的人脉金钱共同作用的结果。
不过那所学校里绝大多数学生都是有钱的普通人,朴惜尔的特殊身份大概率会让她不太合群,甚至被孤立。
白旸留意到她几乎一整天都没有用智能机跟人网聊,说明她的确没有要好到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偶尔几次查看消息也许是出于习惯或者希冀母亲会主动联络。
另外,朴惜尔的衣着非常普通,只是暮星当地的中档品牌,这也同她家外表恢弘的大房子和父亲光鲜的职业有些反差。
朴素打扮的一个精神力障碍者,整天生活在一群潮流光鲜的普通人富二代之中,她的处境很容易想象。
白旸从女孩面前经过,侧对着她坐在靠墙的地板上,从手腕绕下一截数据线,将感应贴片附上充电接口,手背和接口的红色充电指示灯同时亮起。
朴惜尔张大眼睛,被这波骚操作迷幻到了,这绝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做得出来的!
白旸依然没理她,入定一般坐在那蹭能源。
“沈医生是什么样的人?”朴惜尔轻声问。
白旸咔啦咔啦转过脑袋,机械男音降低八度:“健康、年轻、可爱、漂亮、的男人。”
朴惜尔被机器人的肤浅震惊到,一时有些无语:“我不是问这个……”
“那是什么?”白旸面露情商低下的呆萌困惑,机器人总是对抽象感性的问题理解无能,“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他可是加载了陪聊模块的,不懂就问、不会就学,充电不待机,服务24x7
“他很忙,”朴惜尔微垂下头,眼神被刘海遮挡,那一瞬围绕她周身的气场充斥着拒绝和厌恶,乖乖女的叛逆从撕裂一角的面具透出来。
白旸装作没有觉察:“沈医生也很忙。”
“他会死吗?”朴惜尔像是突然想起父亲正在生死线徘徊。
但她这个问句仔细咂摸,又和关切不太沾边儿,通常对至亲的生死关切多少都带着恐惧成分,甚至有些家属会刻意回避这类问题,就怕听见不想要的答案。
朴惜尔的疑问,似乎只是疑问,语气同“今天会下雨吗”没大差别,似乎至多也不过是取消一场室外活动的遗憾。
白旸不合时宜地耸耸肩,显得有些冷漠:“希望他早日康复。”机器人的塑料花同情,再敷衍不过的安慰。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陪聊机器人寻找话题的能力也十分有限,似乎下一个问题就会枯燥到“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朴惜尔出人意料地认真回答,神情变得柔和悲伤起来。她不很甘心地再问:“沈医生是什么样的人?”
白旸学着她的表情认真回答:“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朴惜尔:“……”
妥妥的尬聊!机器人的双商遭遇她史无前例的降维打击和破次元碾压!
这反而让她放松了戒备心,毕竟人们向来不担心抱枕和树洞泄露他们的秘密。
接近晚饭时间,凯恩警长带着一名女警来到哥特古堡,街上已经守了许多记者,“朴评论员疑似遇害,妻子突然出走成为最大嫌疑人”这种消息不胫而走。
警方看似过来调查早早樱美咲的失踪案,实则提问的部分问题都围绕着朴仁宰坠楼时的情形。
“你父亲为什么要爬上楼顶的尖塔?”女警开着问询记录仪。
朴惜尔看了眼在一旁玩小火车的弟弟,长袖毛衣下手指绞缠在一起:“征尔觉得城堡上应该有旗帜,我就带他一块儿做了一面。昨晚爸爸回来很早,他上去顶楼帮征尔挂旗帜。”
:“那大概是几点钟?”
“七点多,还是八点,我记不清了。”
:“你父亲经常很晚回家吗?他工作很忙?”
“很晚,”朴惜尔垂下眼眸,“我不太清楚他忙什么,他不会跟我们聊工作和外面的事情。”
:“爸爸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母亲和弟弟呢?”
朴惜尔张大的眼睛里透出恐惧,声音微微打颤,像是事发时的一幕正在她脑海中重新播放。
“我,在帮爸爸扶梯/子,那架梯/子就放在顶楼平台上,也许是建筑工人留下的……梯/子有点旧了,那会儿风也有点大,还很黑……他突然就歪倒下去,和梯/子一起,我根本不够力气拉住梯/子……”
女警询问地看向凯恩警长,随即暂停提问,小姑娘的情绪显然波动太大,她无声地啜泣起来。
室内一时只余朴征尔给小火车配音的自言自语声,呜呜——嘀嘀——列车进站请注意——
他一会儿是列车员,一会儿是乘客,一人分饰多角玩得很热闹。
过了好一会儿,女警才试探地继续问:“当时妈妈和弟弟在哪儿?你还记得吗?”
“妈妈在做晚餐,”朴征尔突然插嘴,眨了眨单眼皮问,“我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妈妈在做饭对吗?在厨房里?”女警确认般地向朴惜尔求证。
“也许,我没留意。”
凯恩警长换了个话题:“你爸爸妈妈的感情……好吗?我是说,他们最近有没有吵架什么的?”
“他们从来不会吵架,”朴征尔说,“吵架很不好!”
“你说得对。”凯恩揉了揉小男孩的发顶,又看向朴惜尔,他更想听见姐姐的回答。
朴惜尔点头,又摇头:“他们没有吵架,从来不。”后半句带着咬齿的重音,像是将她刚刚证实过的和谐外壳又一口嚼碎。
女警问:“你觉得妈妈可能去什么地方?比如亲戚朋友家里,或者什么她很喜欢、很想去、很熟悉的地方?”
朴惜尔怔忡的双眼蓄满泪水,缓缓摇头:“我们在暮星没有亲戚,她也没有朋友……很喜欢?很想去?我只知道她熟悉的地方,我的学校、征尔的幼儿园、可以买到便宜蔬菜的早市、能用打折券的商场……”
女警与凯恩对视一眼,典型的全职主妇日常,看来从孩子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
白旸一直在厨房准备姐弟俩的晚餐,厨师机叮一声完成提示,他将饭菜摆上蓄温餐桌,人则大喇喇穿过门厅朝外走去。
凯恩跟随出来:“你去哪儿?”
“收工,”白旸往他们的枯树小屋走过去,发动停在廊下的机车,“去接人下班,这边只是兼职。”
凯恩在他面前投了个时间:“还不到六点。”
“嗯哼,不然996吗?你带的那女警不错,她可以留下来,总不能让我陪伴青春少女的寂寞哀伤,万一看上我就不好了。”
白旸展开头盔,冲凯恩比了个敬礼姿势,一溜烟儿跑走了。
沈夜给他叫出来回家时,表情还有些懵。
“朴仁宰的情况刚稳定下来,我正想告诉你今晚我住医院。”
“稳定下来你还不回家?这样家人可是要有怨言的。”白旸斜倚在机车上,拍了拍后座,“院长大人是嫌弃这座驾了?”
对哦,沈夜张圆眼睛,想起自己今天被升职了,抬手指向隔壁:“他们还说让我过去一下,我给忘了。院长都需要做什么?”
白旸挠了挠头:“应该……不用亲自带小孩儿吧?”
“也对,好像也不需要发表就职演说。”沈夜接了头盔,跨坐到机车后座,连声音都透出疲惫,“那还是回家吧,我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