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释放人质,否则你将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警察通过车载扩音器向嫌犯兄妹喊话。
沈夜感觉抵在颈上的枪口更用力了,斜斜向上,如果在这个角度开枪,子弹会首先撕裂他的颈动脉,然后穿过颅腔,掀飞他的天灵盖。
届时,大泼鲜血会喷溅而出,脑部损伤瞬间关闭他的感知神经系统,他会在失血过多前死亡,快到来不及痛苦,然而脑浆迸裂的烂西瓜形象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我死了,白旸会来道别的吧?沈夜心想,我不能让他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一眼也不行。
站在不远处的奴卡呼吸急促,握紧双拳,瘦小的身体里胀满怒意和焦虑,偏偏这个时候老庞冯又摔到了地上有出气没进气地翻白眼,一副抢着率先蹬腿的架势。
“你的父亲,撑不了多久,先让医护过来送他去急救怎么样?”沈夜试着跟奥乔亚谈条件,虽然心知这倒霉儿子八成不在乎他爹那条命,倒是把自己的小命掐得死死的。
他清晰感觉到说话时皮肤和枪/口间的摩擦,像被蛇信舔舐,同时,他的目光准确在人群中找到了奴卡,并用视线缓缓将他和老庞冯画上连线。
奴卡看懂了,他哥是要他把庞冯老头带去急救。
他瞬间找到了靠近沈夜的理由,先是颤颤高举双手,重心放低匍匐在地上,然后始终保持着让对方看清自己动作的姿势缓慢向前爬行。
“爷爷,庞冯爷爷,你坚持下——”
“别动!”奥乔亚粗暴地打断了奴卡的救助,暴戾瞪视对方,勒紧了环在沈夜胸前的手臂,“把他扶回轮椅上!别耍花样!”
这位儿子虽然在人品上跟老爷子差出一个天文单位那么远,却完美地复刻了老庞冯健硕的基因,奥乔亚高大孔武,几乎要将沈夜拦胸勒断。
沈夜停下了摸向口袋的动作,虽然他随身携带手术刀的习惯看似有些防范意识,但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就算他能精准捅穿背后人的主动脉,对方也有足够的时间拉他垫背。
看来奥乔亚是想带着老庞冯一起离开,实际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在没有医疗干预的情况下随时都可能咽气儿。
他真在乎父亲的生死,就不会做这种愚蠢的选择,所以……他的目标不是老人。
欧哈娜显然没有兄长那么老练,她也抱着一柄枪回瞄警方,手腕像遗传了父亲的帕金森一样颤抖,这会儿听了奥乔亚的话,将枪口调转指向奴卡。
可怜的奴卡,沈夜觉得他的处境比自己还不如,毕竟欧哈娜手滑走火的可能要比奥乔亚高出十倍。
电光石火间,沈夜好似突然串联起一些事实,想通了某种可能。
一对夫妻,男的六十来岁……他们要去厄尔斯的墨拉伯利兹港……天使眼泪的买家,会不会就是眼前这对兄妹?!
那么,他们其实想要带走的不是老庞冯,而是他那架豪华轮椅。
沈夜蹙眉,冲奴卡微微摇了下头。
奴卡勇敢地向前一步,已经将老庞冯的身体拽进怀里,跟着他像蚍蜉撼树一般拼命托着老人沉重的身躯向后撤退,将自己掩在老庞冯宽阔的背后。
他们赌那对儿女不会直接向父亲射击,看来这最后一丝人性站在了正义的一边。
后撤十几米,已经有其他医护迎上来,齐力将濒危的老人抬上急救床飞快闪进医院大楼里。
“别太贪心,”沈夜似乎因为猜中谜底放松了些,对奥乔亚说,“你在春晖医院门口挟持院长的独生子做人质,够劲爆的了,何必非用你老爸的命夹带一堆死物呢?”
“去开车!”奥乔亚的气急败坏从齿缝中喷出来,像隔夜韭菜发酵的恶臭,他指挥妹妹欧哈娜发动早已停在医院门口的车子。
指着沈夜的枪口滑向心脏:“那用你的命夹带好不好?”
砰!子弹裹挟着奥乔亚的怒火向下贯穿了沈夜的右腿,星星点点的鲜红迸洒在他脚下的石砖上。
沈夜整条伤腿像被烈焰灼烧般剧痛起来,甚至无法清晰感知具体的伤口在什么地方,他立时站不稳,下坠的身体又被奥乔亚的手臂死死勒缚住。
警方的喊话和围观人群的惊呼都在耳畔模糊成一团,沈夜急促地喘息着,借此来蒸发掉过多的疼痛,额上的冷汗层层渗出。
他有丰富的对抗疼痛的经验,这不算什么,和电极片治疗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恰到好处地激发了身体反抗的兴奋。
沈夜从来没有输给过疼痛,就像现在,他咬紧嘴唇哼都没哼一声。
奥乔亚提着沈夜将他掼进那架豪华轮椅里,这回他长了个心眼,不仅捆缚住沈夜的双手,还用五点式安全带将他往轮椅上绑了个结实!
奥乔亚用精神力指挥着轮椅驶入欧哈娜已经发动的车子里,并一直以此为掩体同警方对峙。
沈夜刚刚站过的地方,积出的一小洼鲜血烫红了奴卡藏在智眼后面的灰眸。
他曾经是个卑劣的小偷、乞丐、骗子、脏烂仔!他被沈夜捡回去养了十多年,仍然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眼睁睁看着他被另外的渣滓带走。
我、怎么、这么、没用!奴卡几乎咬碎牙齿。
棕色商务车屁股后面追着一串警车绝尘而去,那些烂装备的条子很快会被高级车像甩鼻涕一样甩得无影无踪。
他哥会死吗?他的腿不停流血还能撑多久?
白斯特!奴卡想到了那个卧底保镖,他飞快调出对方的通讯号拨了出去。
“老白!”孩子哇一声哭出来,“我哥被坏蛋绑架了,他们朝他腿上打了一枪,流了好多血,呜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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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白旸正在店里看车,沈夜派给他的这个任务非常贴心,哪有男人不对车子感兴趣的呢,尤其是百年科技造就的新款车型,搁在他生活的时代只会出现在科幻电影里。
“……这款车高续航、非常持久,适合各种路面状况,轮胎的路感非常好,皮实耐操,”销售经理喋喋不休介绍新车,瞥了眼顾客没发现他佩戴触角,贴心补充道,“双操作系统切换自如,声纹锁自动调节驾驶习惯,打个招呼就完成预热。最完美还是它的安全性,联盟车协评级sss,碰撞事故率低于同类型车99.3%,幸存者俱乐部听说过吧?创建者就是开这品牌的,会员有一半……”
白旸切断通讯坐进驾驶位,拉合车门,隔着半落的车窗打断销售经理:“试驾一下没问题吧?续航持久?”
“绝对没问题!我们刚刚说话这工夫充的电量就足够你横穿整个c区!”销售经理没有留意到男人骤冷的表情变化,工作热情不减。
白旸拨出另一个通讯给凯恩,继续问道:“手续齐全?现车即提?”
“现车!立马开走!”销售经理信誓旦旦。
几乎是擦着他的话音,汽车引擎咆哮着轰鸣,蒸馏尾气喷涌而出。
在车窗全部升起的同时,白旸踩着油门将车如炮/弹一般发射出去,直冲向新车展厅的巨幅玻璃幕墙。
哗啦一声清脆的爆响,炸裂成珠状颗粒的玻璃碎屑如冰雹一般劈头盖脸泼落下来,叮叮当当敲击在展厅明澈的地板和锃亮的车身上,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碎芒,令人无法直视。
凯恩忙碌的通讯中终于挤进白旸的声音:“我的人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