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才放开狗绳,三只看家犬就如同三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它们的目标是山谷道路上的三人,这种事它们早已习惯,干得漂亮晚上主人会给骨头吃,因此他们都特别卖力。
谢云海察觉狗追来时,立即调转方向挡在了江明月他们身后,手电光直直打在几只狗的眼睛上,但几只狗也只呆愣了一瞬,接着绕个圈圈立即朝前方扑过去。
江明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冲!只要跑的快,就不会咬到他妹。
“月月,追来了没?我这速度行吗?你谢哥呢?跟来了没?”
江明月:“……”但凡谢哥换成任何一个女的,今晚过后必然分啊!
不就是狗么?狼她都能驯服,还能怕狗?
然后江明安就听见一串哨子声,熟悉的韵律像极了前世训闪电的讯号,不,是一模一样。
江明安心说,他妹是吓得分不清狼和狗了,这能用?但他急着蹬自行车,也只能随她意,反正有谢云海在身后挡着。
而后边的谢云海呢,这哥们的技术是真绝了,马戏团都不敢像他一样耍,三只狗狗本来有分工,一只狗狗一个人,前边那辆车分到大黑大灰,结果后边这辆车不讲武德,耍龙灯一样拦了它们前进的道路,再就是前边的哥哥姐姐跑的太快了,这一耽搁,它们竟有种吃两块骨头也追不上的感觉。
更何况后边这位哥们也不给它们机会,这杂耍捎上它们都能去庙会摆摊挣钱了。
谢云海钻过不少狗洞,虽然父亲在时教他读了不少圣贤书,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并非君子所为,但生活所逼,他一个孩子想活下去,就得想办法。
不是逼不得已,好好一孩子,又怎么会翻别人家墙?
这翻墙也得看运气,运气不好就得被狗咬,起初他也会被吓得腿软,然后发现没人护着,自己不想办法就得被凶狗咬废,然后他就学着如何战胜狗,当然,能够一棒子解决的他绝不含糊,今日是他大意了,安逸日子过得多,警惕性也下降了。八壹中文網
就该带上他的打狗棒。
就在谢云海单凭一辆二八大杠,硬是耍得三只狗狗就算跳起来也碰不到他衣角时,前边一串哨声响起。
他就瞅见三只凶残的狗先是呆了下,接着整个凶光都卸走,变得乖顺无比,只狗尾巴摇晃个不停,一副讨主人喜欢的狗腿样儿。
谢云海只有一个想法:回去一定要让月月把这训狗曲子传授给他,从此结束被凶残狗狗穷追猛咬的悲惨人生。
同样傻了的还有趴在山顶的赵三虎一行人。
“猛子,你可看清楚?他们是不是给你的狗狗撒了蒙/汗药?”
猛子虽然不想承认人家训狗有道,但还是艰难的摇头,“没,是那曲子,哥,我没想到文化人这么损,回头我也去学这曲子?”
赵五虎瞥了猛子一眼:就你?
那浓重的不信就连这同样浓重的夜色也低挡不住。
猛子:好吧,不爱学认字都被攻击,没完没了了。
“三虎,眼下咋办?”
“能咋办?人家都到我大哥面前了。走了。”
这时,赵花篮捏着电筒跑来了。
这是家里的小妹,排行老六,是团宠的存在。赵家父母嫌弃前边五个都是臭小子,越发疼最后生下的闺女,而五虎也非常喜欢软软香香的妹妹,从小就疼着长大。
“三哥,大哥让你们回去。刚刚怎么回事?谢云海一行人是过来给咱们送饲料的,你们咋还放狗咬人?”
赵三虎一行人顿时僵住了。
猛子赶紧把锅捡过来,“花篮,是我的错,光线太暗了,我瞅着那就不是好人,怕他们又是来咱赵家村打听情况的。”
赵花篮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怎的,叹了一口气:“不怪你,天太黑了,哥说以后干脆在村口设个围挡,让专门的人值守,问清楚情况才肯放人。”
而谢云海一行人,也的确见到了等在村口的赵家其余四虎。
赵大虎:“抱歉!抱歉!谢兄弟要来咋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这事办的,差点就误会了!”
谢云海:“提前?我没有吗?倒是不知道赵大哥待客之道就是放狗咬?我家妹子生来怕狗,今晚被吓得够呛,早知道我们就不来了,毕竟赵大哥这种诚意我们可无福消受。”
这时,赵大虎余光已经看到自家那老三,气得很想上去揍他一顿。
“咳咳……实在抱歉,正好家里有一条几斤的新鲜肉,回头我做主送给这位妹子压压惊。老三,还不过来道歉?”
赵三虎:最怕这个时刻。
干脆拽着兄弟一起。
猛子:倒也不必如此!
“在下赵三虎,兄弟我今晚无眼放狗吓到了姑娘,回头我请姑娘吃柿子,我家后院有三棵,我等会儿摘一棵送给姑娘,算作赔礼,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别跟我一粗鲁糙汉计较。”
江明月:“……”呵呵!这是糙汉吗?这是粗中有细啊!她现在越发相信谢哥说的,这五兄弟不简单了,这绝不像寻常农民会说的话,虽然吧……但称她兄弟也没错。
只是除了安见,又一个当面称她兄弟的人,江明月不禁开始反省自己。
莫非她真的很有当男人的特质?
江明安:本来一肚子气,但这一声“兄弟”莫名安抚了他想揍人的心。
谢云海:虽然不爽,但一棵柿子的诚意他暂且收下不表。
赵大虎只差捂脸:他家老三莫非真眼瞎?明明对方是个姑娘,干嘛还称兄道弟?是想死吗?但余光扫了对方三人的表情,又不像是要发作的,反而像是即将发作,但又被安抚住了。
“柿子啊!挺好的!那我就先谢过三虎兄弟了,等会儿估计也没我啥事,我还可以帮三虎兄弟一起摘柿子。”
赵家五虎:“……”这姑娘果然思想清奇,就是不知长相会不会跟她思想一样钟灵俊秀。毕竟现在真看不清,人家俩哥哥在这儿,也不能拿电筒照着瞧个清楚。
其实,赵大虎应该感谢他这位三虎兄弟的舍得,否则谢云海二人都想找个借口离开,回头再黑一波赵家,好给自家妹子压压惊。
要说这赵三虎,也才跟江建军差不多年龄,虽然这些年随长兄小心翼翼做了些事,算是长了见识,但这真性情也没咋变,听到那姑娘要帮忙一起摘柿子,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那兄弟,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好啊!”
赵大虎:一棵树的柿子换得人家妹子欢心,倒也值得!
谢云海:看在你那三弟能讨我妹子欢心的份上,这个生意我愿意谈下去。
江明安:这些人是眼瞎了吗?他妹子一水灵灵的姑娘,称兄道弟做什么?
但尽管不爽,莫名的又松了口气,也不是所有狼都喜欢盯着肉吃,倒是挺放心的。
唉!这老父亲的心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下上一下,简直了。
这边在摘柿子,另外一边则是屏蔽其他人谈生意。
谢云海瞅着赵家四虎加上一个祖父一个父亲,总共六个人,他倒是没有丝毫压迫感,但该提的还是要提。
“这?我这边两个,你们六个人,公平?”
就见赵家祖父停了手上的水烟筒,讪讪道:“是二对一,你们二人跟我大孙子谈就是,我们其他的只听听,不发言。”
江明安突然诚惶诚恐道:“大爷,可我怯场啊,你们这么多人盯着我们俩小年轻,胆儿都快被吓没了,这还怎么谈?”
赵爷爷:“……”你是当我是瞎的?这家伙同样是个狼人,还怯场呢?倒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回头也让大孙子学学人家。
“行,我和大虎留下,其他该干嘛就去干嘛去。”
赵五虎无所谓,主要他已经想出对策,出去贴耳朵不也一样的听吗?
只是……
谢云海:“别听墙角啊!我这个人最恨人家偷偷摸摸的,做人得堂堂正正,对不?”
才起了心的赵五虎:“……”他怀疑这位有一双能看透别人脑袋的眼睛。
赵爷爷笑着摆手:“不会,不会,二位完全可以放心。”
茶也喝了,瓜子也磕了,的确该谈正事了。
谢云海突然严肃起来:“唉!我真是好人呐!本来可以把你们家的秘密往上边实名举报,还可以换个一官半职,最差也能换个进步青年的称号,可谁叫我和我哥善良呢?”
赵爷爷:“……”善良?没看出来!
赵大虎:“……”把这二人炖了喂猪不知犯不犯/法?
谢云海:“就我和我哥这种,你们说,封口费给多少?”
赵爷爷:你认真的?
赵大虎:还是灭了吧!
还好有个救场的。
江明安:“咳咳……玩笑开够就谈正事吧!赵爷爷大虎兄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饲料我们有这个路子,就看你们给我们什么条件?”
赵爷爷和孙子二人对视了一眼,赵大虎正色道:“不知是什么品质的酒糟,兄弟能说说吗?”
江明安直接甩出一包东西到赵大虎面前,赵大虎这才注意到江兄弟一直提着一个手提篮,解开绳子打开,一股酒糟特有的酒香扑鼻而来,连一旁的赵爷爷都被这股子酒香给吸引过来,鼻子动了动,陶醉道:“真香啊!”他都想吃啊!
还是赵大虎清醒,他抓了一把起来,只见玉米粒色泽统一,大小统一,连一粒虫吃狗咬的都无,酒糟他不是没见过,但像手里这种好品相的还是第一次,他连忙起身去找院子里的猪圈,毫不犹豫的把全部倒进猪食槽里,就见三头家养半大猪,明明傍晚已经吃完今日份的,现在却跟饿死鬼投胎,“吧唧吧唧”吃得罄响,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个精光,竟还意犹未尽眼巴巴盯着他。
赵大虎:“……”挺好!
“品质大虎兄弟你也验证过了,现在如何说?”
“江兄弟说说价钱,我们跟二位买饲料如何?”
江明安:“不如何!我们三兄妹大晚上的差点被狗咬,不是来推销酒糟的,大虎兄弟没诚意啊,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给官方的猪场牵线,还能被记一功,落个人情。”
赵大虎内心急了,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泰然,他看了眼自家爷爷,老爷子突然发话:“江同志这是想要猪肉?”
江明安和谢云海对视一眼:姜还是老的辣!
“自然!我兄弟二人一年没吃肉了,馋得慌啊!”
赵爷爷:呵呵!
赵大虎:信你们个鬼了,就你们俩这样子,可不单是毛光水亮,而是精心养着的人才有的精致样儿。
赵爷爷:“这样,如果你们每个月能够提供二十吨酒糟,我们一年给你们一头两百公斤以上的猪,以此类推,如何?”
江明安差点笑了,“老爷子你们不诚心啊!二十吨酒糟,一年下来就是两百四十吨,我那酒糟可不是一般的酒糟,也不瞒着你们,昨晚那酒就是由刚刚那粮食酿造而来,只要我愿意,识货的大有人在。
我就算贱卖,两分钱一公斤,两百四十吨也能卖近五千块钱,而猪肉呢?昨天城里猪肉价是六毛钱一斤,那就是一块二一公斤,你一头两百公斤的带毛猪,处理下来顶多有一百五十公斤的猪肉,等于一头猪也就卖一百八十块钱,我那酒糟都可以买二十多头了,你给我一头?”
赵爷爷:“咳咳……这么说,我要多少酒糟你们都能有货供应?”
江明安:“不能!”
谢云海:“不能!”
赵爷爷、赵大虎:“……”那争论这个有何意义?
赵大虎:“那请问你们每月能供应多少?老实说,二十吨真不多,掺些康和猪菜,还不够我那些猪一个星期吃的量,而且,卖酒糟谈的不是称斤论两,而是按照吨算,以二位见多识广的本事,我不信你们不知道。”
言外之意:不诚心的是你们。
江明安、谢云海:“……”老实说,他们手里有大量的资料,酒糟也的确不值钱,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有酒糟的酒厂少之又少,因为粮食紧缺,如今大部分酒要么是果酒,要么就是勾兑酒,因为粮食供应问题,酒缩减太多,酒糟就更少。
现在这种光景,米糠都有人吃,酒糟这种东西就显得金贵了,但显然,对方也为难,人家在悄摸摸的做,扛的风险不一般大。
但江明安也有他的考量,据妹妹说,她那些酒糟对于空间里的土地并没有效用。
不能增产的肥料就不能叫肥料,还不如另辟途径,虽然他们兄妹不缺钱,可又有谁嫌钱多呢?
江明月虽然在摘柿子,但精神力一直盯着那间煤油灯房,直到那位站到她面前。
“你叫江明月?”
“是啊,有问题?”
赵花篮:“你哥哥有对象吗?”
江明月被惊到了,“我哪个哥哥?”
可问出来才发现不对,真是慌了阵脚了。
“就是那位穿白衬衣的,跟你长的很像的那位。”赵花篮很有耐心,毕竟这是未来小姑子。
江明月:“有,他们俩都有对象。妹妹,你满十六了吗?”两个老腊肉你也喜欢?
小姑娘却像被打击到了一样,耷拉着脑袋,“怎么会这样?”
赵三虎此时也从三脚架上下来了。
“花篮,你别伤心,回头哥给你找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
江明月:“……”做哥的都这么会画饼吗?
但显然,画饼于动了春心的姑娘没用。
“呜呜呜!咱妈咋不早点把我生下来?”
江明月:“……”姑娘,早点生下来你就能嫁给我哥?不见得吧!更何况……算了,也不能打击人家,她想说,你就算跟我哥青梅竹马好像也不一定能嫁给我哥。
“呜呜呜……”小姑娘气哭了,终于跑了,赵三虎直接丢下她也跑了。
江明月摊手:还好她是个女的,像是她欺负人家一样。
江明安这边终于谈妥了,不过,出来时,她哥高高兴兴的揣协议,而那爷孙二人脸色相比之下……就很菜色!
江明月:“赵爷爷,赵大哥,回头可以多喝点红糖水。”看她多贴心。
赵大虎:倒也不必!
而现在,随着乌云散开,柔和清白的月光打下来,终于看清小姑娘的脸。
赵大虎一行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颜色!
把人送到水库另外一边,终于分开,赵大虎拱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三位有空就过来玩。”
“会的会的,赵大哥有空也来城里玩,我们一起喝酒。”
“好说好说!”
回城的路上,江明月才得知谈的情况。
“每个月给四头猪,那一年就是四十八头,哥,你们厉害啊?”
谢云海:“那赵家爷孙肉疼死了,不过他们也不亏,我们每个月供应四十吨酒糟给他们,他们得省多少粮食?我猜他们也在赌,赌这酒糟不一般,能喂出肉质鲜嫩肥美的猪肉来。更何况他们还有附加条件,咱们得供应一批昨晚那样的酒给他们,价钱我已经说好了,跟卖潘哥他们的一样,至于量的话,也是咱们说了算。”
江明安:“可惜了!要是私人能光明正大的干养猪场,咱们的酒糟我压根舍不得往外倾销。”
江明月:“也不算倾销,哥你们开源了,值得庆祝,回去咱们烤羊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