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川露出刮目相看的神色,说:“你这么能干了?”
“那是,”千娆眉飞色舞的,“九灵帮我取的名字,就叫魅音术。”说着拿起泡好的米糊喂给无忧吃,无忧终于安静下来。
叶寒川却摇了头:“这法子虽然一时有效,但等对方回过神来,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而且,要是遇到内力强过你的人,恐怕根本不会起效。”
千娆眼波流转,望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对你就没效喽?”
叶寒川一愣,微微笑了:“对我尤其有效。”
夜里,千娆被无忧吭吭唧唧的声音吵醒,自从照顾无忧,她总是睡得很浅。她起身,给无忧换了尿布,喂了点羊奶。
哄无忧睡着后,她回到床边,却见叶寒川皱着双眉,满头的汗,神情痛苦。
“寒川,”她轻轻拍着叶寒川的肩膀,“你怎么了?”
叶寒川突然睁开眼来,同时攫住了千娆的胳膊。
看是千娆,他放松下来,缓缓松开了手。
“做噩梦了?”千娆问。
叶寒川没有回答,他坐起身,说:“无忧又闹了吗?下次你叫我,不要自己起来。”
“我已经习惯了。”千娆说,“这些日子,我老是想起姬桑,虽然她想用无忧炼药,但不管怎么说,无忧的命到底是她保下的,无忧刚出生的几个月,也是她在照顾,想想她一个那样大年纪的老太婆也挺不容易。”
“你也不容易。”叶寒川说,“快躺下睡吧。”
“你也接着睡吧。”
叶寒川神色失落,说:“我有什么资格安睡。”
千娆抓着他的肩膀,硬是按他躺下,俯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说得不对,错不在你,你只是遭到命运摆弄。”
“阿娆,”叶寒川低落地望着她,说,“我想过有一天你会原谅我。但我不敢想这一天真的能来。我是在做梦吗?我怕等到梦醒了……”
千娆俯身在他胸口咬了一口,直到他吃痛地闭了嘴。
“疼不疼?”千娆问。
“疼。”
“是不是在做梦?”
叶寒川笑了:“不是梦。”
“那你还怕吗?”千娆将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胸膛,问。
“我终究还是怕要连累了你。”
“你怎么这么傻,”千娆说,“难道你不开心吗?”
叶寒川长出一口气,说:“我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那不就好了?”千娆用手指一圈圈绕着他的发丝,说,“我们现在这样虽然不知能否长久,可又何必想那么多?就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迟早会死,可好好活着的时候,为此去烦恼岂不是很蠢吗?姬桑执迷,追求长生,可若当真长生不死了,此刻的事,明天做、明年做也是一样,那谁还会再去珍惜当下?没有了当下,长久地活着又有什么趣味了?你我这般厮守,即便只有此时,不也比两相分隔强?是不是?”
“是,”叶寒川搂住她,说,“还是阿娆通透,说的话总也这么有道理。”
千娆“噗嗤”一下笑出来:“那是。怎样做人这件事,从前也好,今后也罢,你终归得跟我学。”
“好,”叶寒川说,“就怕我学不会。”
“不怕,”千娆将脸埋进他怀里,“我一辈子都教你。”
抵达启城是一个午后,两人只略一打听,便知端木不尘与双绝山庄的人已在一天前抵达,并往东面去了。
“我听端木不尘说,”千娆说,“何家两兄弟一个往东,一个往南去了。我们是往东去帮端木不尘,还是往南找另一个金眼?”
叶寒川略一思索,说:“金眼一旦成形,就力大无穷,不惧损伤,不知疲累。端木不尘和他双绝山庄就算能够对付,恐怕也免不了死伤。我们还是去看看。”
两人一路往东,傍晚时分经过一个村庄,两人见一户农家的羊舍里有头刚生了小羊的母羊,便想去讨些羊奶。
“这孩子娘没奶水吗?”主人家是个老妇人,疑惑地打量着千娆问。
“她没有。”叶寒川干脆地说。
“是不是没让娃好好吸啊,”那老妇人用她的粗嗓门说,“我看就是吸得少了,可得让娃多吸,不能怕疼,多吸就有奶水了。”
“可眼下娃就饿了,”千娆恳求道,“能不能先卖我们一些?我们会付银子。”
“不是我贪银子,我家的羊奶水少,这小羊崽还得吃呢。你们不要急,去东面问问,”老妇人往东一指,“他家的羊崽前两天被山里的野货叼走了,肯定有多的羊奶,你们那里讨去。”
两人又来到东面的人家,门前正有个矮小精悍的中年妇人在扫地。
“这位大娘,”千娆问道,“不知大娘有没有多的羊奶?”
那妇人看看千娆,又看看叶寒川,忽然举起扫把劈头盖脸地朝二人打过来。两人连忙避开,无忧也大哭起来。
“贼骨头,”那妇人骂道,“前天偷我的羊崽,昨天偷我的鸡,今天还惦记上我羊奶了。当我眼瞎认不出你吗?”
千娆看无忧受惊,气得破口大骂:“你就是眼瞎,谁偷你东西了?”
“还不认?”妇人指着自家的牲口棚说,“前天我家两只羊崽没了,我还当是被山里的野畜叼了,谁知昨晚我家的鸡又少了七只,我才看见那栅栏底下有两个大脚印子。我们村里的人都生的小个子,谁有那样大脚印?偏巧你们这生人就来了,偏巧就有这样高个子,还说不是你们偷的?”
两人往牲口棚看去,果见边上有两个又大又深的脚印,叶寒川在旁边踩了一脚,只见不论大小还是深度,都比那脚印差了一截。
“哎哟,哎哟!”那妇人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我就想嘛,这样漂亮的人儿哪能是贼啊?这不,果然不是!娃娃饿了是不?来来来,家里有的是羊奶。”
说着将二人往屋里引。
千娆本还想出言讥讽,但看这妇人如此无缝换脸,也是佩服,只得咽下了那口气。
妇人拿出羊奶,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那就奇了怪了,这贼到底是哪里来的?看脚印子,那贼可大得很……”
叶寒川从后窗往外看,问:“后面的林子你们常去吗?”
“也就在外围捡些柴火,”妇人答,“深了可不敢进。”
喂饱无忧,走出妇人的屋子。千娆问:“会是何家兄弟吗?”
叶寒川点了点头,说:“多半是他,此刻就躲在那林子里。”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不到天黑他不会出来,但若等到天黑,金眼就有可能现身,那就难以对付了。”叶寒川说着看了看天色,“趁现在天色还早,我进去探探,你在这里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千娆连忙说。
叶寒川摇了摇头:“他不知在那林子藏了多久,或许已在里面设置陷阱,你去太危险。”
“那我更要去啊,”千娆说,“万一你被陷阱困住怎么办?我跟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你不用担心,”叶寒川说,“他困不住我。”
“我不是光担心你,”千娆说,“我也担心那何家兄弟啊。就算找到他,你有办法从他嘴里知道他如何会变成金眼?万一那是个硬骨头,你拿他有办法?”
叶寒川叹了口气,问:“你是无论如何都想去吗?”
“那是,跟你在一块儿我才安心。”
“那就一起去吧。”
千娆窃喜不已,用包布把无忧妥善绑在胸前。刚吃饱奶,无忧安然地睡着。
“跟紧我,”叶寒川叮嘱,“不要离开我半步。”
“放心吧,”千娆笑道,“我又不傻。”
两人走进林子,林子外围显然常有人走动,地皮光秃秃的,鲜少灌木草丛。越往深处,灌木草丛越是茂盛,直到完全看不到路径。
“真是绝佳的藏身地。”千娆小声说,“这么大的山林,怎么找得人呢?”
正说着,忽然一阵风卷过,风里隐约夹着一丝烤肉香。
“你闻到……”千娆话没说完,叶寒川就拉着她快速往上风方向走去。走没几步,忽见一个庞然大物般的身影在前方的树林间掠过,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影跟着一掠而过。
似乎整片树林都跟着梭啰啰地响起来。
“是什么人?”千娆问。
“何家兄弟,和双绝山庄的人。”叶寒川说着,拉着千娆追了上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山林为之一震,一股烟尘在前方的树林间弥散开来。
两人赶过去,只见一堆巨石散落在树林间,几个人影正焦急地拨挪着石块。
“那肥头好恶毒,把我们引来这里要压死我们!”一个极愤恨的声音说道,“真是着了他的道!”
千娆透过渐渐散开的烟尘看过去,原来前头有一个山崖,十几块巨石从山崖上滚了下来。几个人正合力一块一块搬挪石头,显然有人被压在了石头底下。
千娆认出来,那是双绝山庄的端木不尘,端木坤的二徒弟荀不移和总是咋咋呼呼的李不吝。被压在石头下面的,不知是谁。
“什么人?”荀不移一声喝,三人同时举剑转了过来。看清来人,三人面色愈是难看。
千娆翘首望过去,只见乱石里露着半截身子,依稀便是端木坤最小的徒弟陈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