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宫城之内的人人都在传,丞相府的千金生了一场怪病,被他送到了乡下去静养。
顾卿离刚得知这个消息,就独自跑来找易水寒。而她寻来的时候,易水寒也恰巧要派人去请她。
待她走近,易水寒率先开口,“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金丞相聪明过人,昨日太傅府中发生的事尚未传开,他已经先把金湘柳送走,哪怕日后有人提及此事,对整个金氏的名声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能坐上丞相之位,怎么着也是绝顶聪明之人。
易水寒也想到了这层,“今晨他上了告病的折子,请求我将丞相之位暂时委任他人。”
这倒是在顾卿离的意料之外。
“他既然这么说,你大可以顺了他的意,刚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培植自己的人手。”
至于他最终的目的,顾卿离暂时也猜不透,“话又说回来,你可有合适的丞相人选?”
面对顾卿离的询问,易水寒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勾结南川皇室的内奸尚未找出,如今朝堂之上,除了太傅一家,我亦不确定谁才是可信之人。”
看来那幕后之人一天不揪出来,易水寒的位置就有些岌岌可危,始终坐不稳当。
“你既然相信太傅,不妨就让他助你一臂之力,尽快把内奸揪出来吧。”
“让太傅助我?”易水寒侧目看着她,“你既这么说,想必是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顾卿离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若是帮你揪出此人,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
“你还真像一个生意人,凡事都讲究礼尚往来呀!”易水寒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个合作关系,顾卿离会无偿帮他,没想到还是要提条件。
顾卿离却不以为然,反而耸耸肩把双手一摊,“月影楼本身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做任何事情之前,我首先考虑的都是利益问题。”
“你就不能看在我们是合作伙伴的份上,不求报酬的帮我这一次?”
顾卿离连忙摇头,“任何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可不想刚同你合作,就成为冤大头。”
“……”
易水寒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偏偏她说的还有理有据,他根本挑不出毛病。
“顾离,你们月影楼的主事之人,都如你这般精打细算吗?”
被他这么一问,顾卿离显然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一下,好像都差不多。“若非如此,月影楼如何能在这乱世站稳脚跟呢。”
因为她始终觉得,对别人无条件的施舍,只会让别人的感恩之心,逐步演变成理所当然的索取。
她说了这么多,能说服易水寒的话,也就只是最后那句而已:“你若助我揪出内奸,往后大漠境内,随你们月影楼的人自由出入。
说完这话顿了下,易水寒眼波流转,面色凝重的又补充了一句:“但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绝对不能以此为由,做出对大漠不利的事。”
顾卿离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我可以用人头作保,绝对不会!”
她的这个动作,有些出乎易水寒的意料,“你可知道,你拍的是谁的肩膀?我可以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我们是朋友,日后更是要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不认为拍一下肩膀,你就会放在心上。”
不等易水寒再说话,顾卿离把双手负于身后,转身朝门外走去:“等我消息,不出五日,定会帮你抓到幕后之人。”
易水寒望着她的背影,思绪万千。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哪怕身处异国他乡,顾卿离仍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顾离!”
易水寒突然出声,喊住了已经一只脚跨出殿门口的人,顾卿离停下脚步,不解的回过头来:“何事?”
“若有机会,定要让我与你们楼主见上一面,我要看一看‘他’是何种人物,能得你这么厉害的人拥护!”
见楼主?
顾卿离先是一愣,随后对他嫣然一笑:“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而且不会太久。”
她的这番话,易水寒有些听不懂,还想再问清楚些,顾卿离已经离开,身影全无。
顾卿离既然答应了出手相帮,那么动作就一定会很快。
仅用了一天时间,“南川人悄然进入大漠境内,还夜袭虎啸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都城。
路人甲:“你听说了吗?竟然有大批南川人潜藏入境,还夜袭驻扎在蒹葭关前的虎啸营!”
路人乙:“谁没听说呀!来人还是南川国师秋千溟的大弟子,还带了百十号人。也就是蒙将军英勇善战,才能将他们逼退呀!”
路人丙:“何止百十号人,我听说有两三百人,个个武功高强!”
路人甲:“对对对,我还听说活捉了那个领头的人,就关在蒹葭关的暗牢之中,日夜严刑拷打!”
“……”
当放出去的消息再次传回来的时候,顾卿离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原话只是有人夜袭虎啸营,被蒙将军活捉了一位,关在暗牢之中。怎么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果然是人言可畏,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再听之时已经快要分辨不出,这俩是同一个消息了。
她做这件事情,并未提前告知纪思朝,所以当他知道之后,立马就找到顾卿离质问。
“虎啸营遇袭之事,你为何要找人散播出去?”
纪思朝虽然心中气愤不已,质问顾卿离的时候还是忍住了怒火,“你可知这么做,会让背后策划此事之人有所警觉?一旦他知道,我们要想揪出他,就很难了!”
正在喝菊花茶的顾卿离听他唠叨,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淡然,等他说完之后,甚至还倒了一杯朝他递去:“要喝一杯吗?降火的!”
“顾离,我是很认真的在同你说正事,你能不能不要左顾而言他!”
“你先先别激动,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此话一出,纪思朝快步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接过那杯菊花茶,却没有喝,而是直接放到一旁。
“说说看,我倒很想知道,你此举意欲何为?”
虽然认识不过月余,但纪思朝的脾气,顾卿离已经摸得很透彻:性子急、脾气爆,遇到点事情就会自乱阵脚。
“纪大哥,我们已经入城好几日,对于这幕后行事之人,你可了解到半分了?”
“……”
顾卿离这个问题,纪思朝没法回答,别说了解,他是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此人行事周全,丝毫没有露出马脚,我们才一直擒他不住。更何况,我们在明他在暗,要等着他再次出手,天知道是猴年马月。”
“如今战局紧迫,边境随时都有可能再起战事,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纪思朝冷静下来,把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你是想以此为由,来一招引蛇出洞?”
“不错,他就算藏的再好,知道夜袭失败的事,难免会有些心虚,此时若是再听说有人被擒,正在被严刑拷问,必然会担心身份暴露,一定会想办法封此人的口。”
“只要他有所动作,我就有办法把他从暗处引出来,那么要抓住他,就轻而易举了。”
听完她的计划,纪思朝对自己此前的行为深感抱歉:“你行事之前,应当与我知会一声。”
“知道的人越多,计划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这个道理,纪思朝是懂的,“你行此事,王上可应允了?”
“自然应允了,不然你以为这些消息是怎么传播出去的,又是怎么传播得这么快的,这可都是王上的手笔。”
月影楼的人还没有进入大漠,可不论是散播消息、还是暗中观察朝中大臣,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这些人,自然都是易水寒的人。
“消息传播出去之后呢?你打算如何做?”
“先让消息在都城之内流传一天,其余的,就要等到明日早朝之时了。”
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纪思朝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才端起桌上的菊花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翌日早朝时,早就收到易水寒私信的太傅大人伯颜钧,第一个走出列位,上奏此事。
“王上,昨日都城人人都在传南川人夜袭虎啸营之事,依老臣之见,此事应该严查。”
见没人站出来,易水寒连忙接话:“太傅是以为,此事另有蹊跷?”
“回王上,大漠边境向来是守备森严,过往的行人都要盘查几遍,那伙贼人却能绕过重重警哨抵达虎啸营,只怕是——”
伯颜钧故弄玄虚,硬是不把自己的猜测全盘说出。
易水寒的演技也很是到位,听到此处连忙皱起眉头,“太傅此话,是说这朝堂之上,有人与南川皇室串通一气?”
此言一出,整殿沸然。
“王上,你何出此言呐!”
“李大人,王上不过是猜测一下,你这么激动作甚?莫不是此事,与你有关?”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我生是大漠人死是大漠鬼,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卖国之事!”
易水寒冷眼看着这群人明争暗斗,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消息,先探一下每位大臣的口风,倒是没想到,会引起他们互相之间的猜忌。
听他们争吵了好一阵子,易水寒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得抬手打断了这场“闹剧”。
“太傅,此事依你之见,该如何详查呀?”
伯颜钧俯首,“目前最主要的,就是将关在蒹葭关的那名犯人羁押入宫,严刑拷打再加以利益诱惑,软硬兼施,务必逼他说出幕后主使之人。”
“好,那就按太傅所说,兵部那边立马挑选一队精兵,今日就出发,去蒹葭关把犯人带来。”
兵部尚书连忙出列,开口应下:“是,臣遵旨。”
其他的人无事上奏,易水寒准备实施第二个计划。
“昨日散朝后,孤看了金丞相的奏本,他说这几日旧病缠身,恐怕无法胜任丞相一职,故而想挑一位朝臣,暂代丞相之位。”
“孤思来想去,心中实在没有好的人选,不知各位大人认为,由何人暂代丞相之位更为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