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多了六口人,住是个大问题。碍于老族长的面子,余氏倒没在这方面为难大房。可余氏也不是个傻子,抢占先机,连夜就与余金莲搬到了靠东边的屋子,那儿冬暖夏凉,采光又好,人住着最舒服。楚翘住的那间小黑屋子大房哪能瞧得上,挑来挑去只剩下两间屋子。大房女眷搬到北屋,刘万金则带着儿子与女婿住到了条件稍好的西屋,六口人挤挤也倒住得下。空屋里只有冷炕,刘万金去管余氏要铺盖卷却碰了一鼻子冷灰。亏得大房自带了被窝跺子。又是三月天,天气渐热,几块板子一垫,稻草一铺,总算是安顿下来。一晃眼,便到了吃朝食的时候。楚翘蒸了一屉掺着野菜的苞米面窝头。那里头的野菜都是她去云阳山里挖的,正是时节,又嫩又甜。兼着熬了一锅稀粥出来,热乎乎的端上桌。窝头和稀粥都是寻常吃食,楚翘想着人多,怕有人吃不饱,分量做的是足足地。等端上桌,楚翘才晓得,她的好心是真喂了旺财。刘红杏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粥,撇撇嘴,嫌弃不已:“就吃这个啊,连米粒都挑不起来,在我们城里这就是用来喂猪的。是吧?水生哥哥。”
她男人张水生压根不动筷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瞟着对面的余金莲,心说草窝里也能出金凤凰,这姑娘可真够漂亮。水生冷不丁听着刘红杏问话才回过神来,斜眼看着桌上的饭食,脸色恶寒:“素菜薄粥的,也可上桌?我早先食过了,你们慢用。”
话罢,挥挥衣袖下了桌,刘红杏把筷子一丢,连忙跟上去,边跑还边叫,让她的水生哥哥等等她呀。见姑娘走了,刘万金的媳妇许氏便接过了话头,伸长脖子嚷嚷着:“这是家里没粮食了吗?粥烧得凭稀薄,叫人怎地吃呀!”
嗬,寄人离下还嫌弃粥薄,这一个个的全把自个儿当大爷了!“晚饭紧着量烧,家里粮食也不多了。吃多少做多少,天热,可别给剩了。”
余氏瞥了一眼刘红杏碗没吃过两嘴的粥水,阴阳怪气的说道,却没多少表情,想来是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楚翘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明里暗里都在斗法呢,心说以后这日子难过喽。刘万金暗道一声不好,余氏故意下套呢。他狠狠瞪了一眼许氏,骂道:“诶,你个憨傻婆娘!嫌东嫌西的,忘了逃荒那两年连草根都吃过吗。弟媳,对不住了,家里小辈让我给惯坏了,水生又是个秀才,多担待!”
秀才?余金莲望了她娘一眼,大眼睛珠子滴溜溜的直转,这两个字可拨动了她的心弦。余氏是个心里做事的,没言语,亦没表态,冷哼一声,句话不说领着闺女便下桌,甩足了脸子。“他娘的。”
刘万金骂了一声也下了桌,许氏夫唱妇随连忙跟上,刘万金就一边骂媳妇一边走。桌上正儿八经吃饭的就剩俩人了。朱老太太那是经历过饥荒的人,吃啥都行,有得吃就成。刘柱顶人一大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估计不知道什么叫好吃,压根不挑食。胃口也大,把全部窝头加上一盆稀粥全送进肚里,抹抹嘴儿,拍拍肚皮,打了个嗝:“哎!今儿总算让俺混个半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