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冲薄薄轻轻雾,看放重重迭迭山。秋分过后,天气立马转凉,草叶上都有了秋露水,早间起来必定要多添件衣裳才成。阮娘今日起的倍早,天刚蒙蒙亮便捅开火,咣当咣当的揉起白面来,大开大合,动做相当麻利。等楚翘打着哈欠起来,到灶房一瞧,阮娘已将面团发好,白生生的放在碗里,发的软软的,又蓬又松。“不是定好了,白住在您这儿,一日三食便由我来做的嘛!”
楚翘埋怨道,白住在段家,连这点小事都不让她做,这让楚翘十分的过意不去。“你这丫头!可晓得今个是啥日子?”
阮娘边与楚翘说话,边做着活,一手执了擀面杖,一手往案板上洒着白面,好不利落。楚翘想了想,随后又摇起脑袋,八月二十四,又不是甚传统大节,她哪晓得?停住手里的动作,阮娘抹了把汗,冲楚翘莞尔一笑:“今个儿啊,是你青舟哥哥的生辰!”
“啊,今日是他生辰?”
楚翘惊讶,仔细回想起来,暗道怎地昨晚姓段的一点表示都没有。阮娘随即又揉起那团面,意味深长的道:“过生辰便是要吃汤饼和红皮鸡蛋的。你青舟哥哥生下来便苦,以往一大家子的,也没几个记得他生辰,怕是连他自个都忘了,往后你可要牢!”
瞧这话说的,好似要将段青舟交给她了一般,让楚翘难得的窘迫。“巧叶,将鸡蛋送进去,顺带叫你青舟哥哥起来吃汤饼。你也吃几个,好沾沾他的喜气。”
用意深长的吩咐,见楚翘相当听话,捧着鸡蛋颠颠的就去了,阮娘忙别过头咯咯笑起来,一手灵活的将面团切成面芥子:抱孙有望!抱孙有望!…………“段青舟?”
楚翘当当叩了两声门,内心一阵踌躇,若对方还睡着,她便不进去了,毕竟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进来罢,我已洗漱过了。”
屋里传来段青舟的声音,带着点哑,沙沙的颇为撩人。闻之,楚翘也便进去了,段青舟显然是刚刚起床,雪白中衣外薄薄的穿了件青灰色的袍子,一头泼墨似的长发还散着未束,长垂在腰际。“何事?”
段青舟问,白皙面颊还有两道睡痕。被一双狭长凤眼盯着,楚翘有点不自在,声若蚊蝇:“嗯……生辰快乐。”
尽管对方语气细若罔闻,段青舟还是一字不落的全听入耳,心头是很高兴的,面上却问:“你怎地晓得?”
“阮娘说的喽,诺,红皮福蛋,一人一个,我也沾沾你的福气。”
她从兜中掏出两个鸡蛋,热乎乎的塞到段青舟手里,这蛋被一路捂着,略有些烫手。段青舟迟疑了一下,将那枚蛋磕在桌上,剥开放入嘴里。“对了,今日生辰可有打算到哪逛逛?”
楚翘也将鸡蛋塞进嘴里,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段青舟,既是过生日,总该给他补个礼物。“我本打算上山采药,你既如此说了,那便去玉泉镇上逛吧。”
段青舟道,颇为无奈。“成儿,我也要跟着去!这会子汤饼应该熟了,你吃罢便出门好早些回来,晚间杀只鸡给你庆生!”
楚翘不由分说的推着段青舟去了灶房。到了玉泉镇上,楚翘揣着银子在几条主街上转了一通,却始终没想好要买什么。“段青舟,你可有喜欢的?你生辰,总该买个寿礼送你。”
楚翘望向段青舟,一双眼将附近摊子看了个遍,纠结万分。“废这个钱做甚?”
段青舟有些想笑,但还是硬生生的憋住——她能送得起什么?若放在以往,每年生辰都有一票人上赶着送礼,珍珠玉石玛瑙应有尽有,哪敢掉了档次?毕竟想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如今躲到这小山村,尽管行事低调,但他也是不缺钱的,用不着她掏钱破费。“我不管,我有钱!”
楚翘拍拍胸脯,硬拉着人去了一家成衣店,段青舟也不反抗,任由着她。玉泉镇的成衣店有甚好东西,这里的主顾大多是庄户人家,买衣唯求结实耐穿,对于美观与舒适度,倒不大在乎。别说段青舟,便是楚翘也觉着那几件蓝得灰灰兮兮地衣裳用来当寿礼十分的不够格,相当的寒碜。“诶,到别家瞧瞧,总能买到合适的。”
楚翘无奈,垂头丧气的,转身便想走。段青舟却一把拉住了她,道:“这件不错。”
一听,楚翘连忙扭过头来,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衣裳架子上挂着件大红色的嫁衣,绣满了鸳鸯石榴,颜色配的相当好看。“你要这个?”
瞪目结舌的望着段青舟,楚翘一脸的稀奇。“我觉得,你…穿这件好看。”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要说出来!段青舟凤眼中划过一丝惊慌,懊悔万千。“这是喜服诶——”话未出口,楚翘瞬间明白过来,段青舟这是在变相的……变相的表白诶!嘶,莫不是,他,他,楚翘难得的红脸,脑子也是懵的。“你,你,求婚?想要我嫁给你?”
楚翘红着脸,心是乱的,语句也是乱的。“哪有!不过觉着你穿这个顺眼,你少自作多情了!作为女儿家却一点也不淑娴懂礼,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听话可人!我…我为何要娶你,怕不是眼瞎!”
段青舟涨红了脸,窘迫窘迫的,嘴巴倒一点不肯闲着。得了如此评价,楚翘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段青舟你混蛋!你也少自作多情,不顾家,又不懂得体贴人,也不会说甜蜜话,便是全天下男人都死光,死绝,就剩你一个我也不会与嫁你!”
店里众人口瞪目呆的望着,这番唇枪舌战,相当激烈啊。“我要退亲!你爱娶谁娶谁去!”
楚翘怒目切齿的段青舟。“明是我要退亲!你爱嫁谁便嫁谁去!”
段青舟咬牙切齿的瞪着楚翘。“你干嘛学我!”
楚翘拔高了嗓音。“是你学的我!”
段青舟伸长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