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少年把酒逢春色,今日逢春头已白。除夕临近,楚翘闭店,置办了鱼羊牛肉,酒水炮仗,以做年货。又额外的给了刘小妹二百文的过年钱,载着满满一车年货,回了宝河村,准备过自穿越而来的头一个春节。不光人喜欢过节,就连家里的狗子也是盼过年的。狗子许久未见楚翘,正要抱怨,却见楚翘手里拎着一长串肉肠,正是要给它的。一下子连抱怨的话都忘了,叼着肉肠当即就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儿。红嘴小雀和斑点小雀,也扑棱着翅膀,张牙舞爪的去和狗子抢肉吃。楚翘无奈的摇头,正要转身回屋,却一头撞进了段青舟的怀里,疼是不疼,却恼人得很,她不由嗔道:“走路没声没息,像个活鬼!”
段青舟无奈,道:“怎好怨我?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
楚翘听了,反唇便要回敬,却让段青舟拉了手腕,他一扬手中的提篮:“除夕前后不许吵架,随我去拜年。”
“腊月里确实不该吵架,走吧,拜年去,要到哪几家去啊?”
楚翘觉得他的话挺有理,大大方方地挽了他的手臂,准备与他一道出门拜年。“族长,陈三叔,另外关系不错的几户人家。”
段青舟答道,盯着自己臂上的那双小手,越发觉着余巧叶与他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夫妻。段家向来不与村人来往,拜访的人家也是有限的,回来时提篮里的年货空空如也,兜里却多了庄户人家炒的花生糖。楚翘边走边吃,嚼得嘎嘣作响,段青舟虽瞧不惯,却也并未说些什么,两人难得没拌嘴,没吵架,出奇的和谐,和和气气的回到了家中。这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余氏却领着余金莲上了门,说是来拜年的。楚翘却是不信--黄鼠狼给小鸡拜年,能安好心吗?果然,没等寒暄两句,余氏的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余氏万分的慈蔼,拉了楚翘的手,叹一声“女儿啊”,便开了口:“娘没甚本事,家里又添了大房五口子吃闲饭的,手头实在是紧,连过年钱都拿不出来了!”
为了贿赂那胖厨娘,余金莲下了血本,家里的那点银子全赔进去,可高枝没攀上,银子反倒搭进去了,手头是真的发紧。血浓于水,余氏料想余巧叶不至于太绝情,总会顾念一两分,便上了门,想讨些过年钱。“好女儿啊,你跟了个有本事的女婿,吃香的喝辣的,总不能忘了娘!你可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得孝顺,有良心啊!可不能不管娘!这过年钱,是不是接济一下……”余氏姿态放得挺低,低眉顺眼,好话说了一箩筐,柔声细语,生怕要不着钱。而边上的余金莲也是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哪还有先前的嚣张神色?楚翘嘴角直抽:没钱了便来找她要,将女儿当成了活钱庄吗?她不想给的,可余氏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又想到段青舟说的,除夕前后,不宜口角,楚翘怕她撒泼打赖,毁了祥和气氛,委曲求全,便包了一荷包碎银铜板给她。余氏打开来看,里面少说装了个五六两银子,过年钱有了着落,登时眉开眼笑,夸了一番段青舟如何如何有本事,念了一通楚翘如何如何有福气,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楚翘长舒了口气,瘟神总算请走,她也能过个好年了。回到家后,余氏当即就拿出钱来买办年货米面--家中是真无米下锅了。可莫要指望着大房,终究是两家人,大房有钱也只顾着自家吃喝,不吵不闹便算好的了。更何大房也是一屁股两肋巴,穷的叮当响,哪有余钱接济余氏?朱老太太端着木盆,正要洗米下锅,却见余氏蹲在井边杀鸡宰鱼,淘米洗碗,绿油油的小菜摆了一地。不由纳闷:她家不是都断了炊吗?哪来的钱过肥年?回屋一问,刘红杏撇撇嘴,解了她的疑:“人家有个好女儿呗!”
刘红杏十分眼红,声音都变调了:“刚去找余巧叶要的过年钱,沉甸甸的一荷包,想来得了不少银子!”
那段家儿子不声不响,却是个好的。不单皮相生的好,更是有本事能挣钱,余巧叶真不知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刘红杏愤愤的想着。她不晓得,未免生疑,楚翘在这两家人面前打的烟雾弹,拿段青舟做了幌子。“啧啧,这小野种倒当真是个有福的。”
朱老太太摇摇头,随即将目光落在了一边站着的刘小妹身上:“你给段家儿子帮工,我问你,这店里一天能净挣多少?”
刘小妹打了个哆嗦,怯怯的道:“我我不晓得,大哥管财,我只和小六哥在前边跑堂。”
朱老太太听完,怒不可遏,伸手在刘小妹的胳膊上扭了一把:“还想骗咱,胆肥了!你在他店里呆这几个月,会不晓得一天挣多少?”
“我说我说!店里每日入账少则十几两,多则二十几两。”
刘小妹疼极了,一手捂着被掐疼的胳膊,一手抹着眼泪,泪珠子却是吧嗒吧嗒的掉。“瞧瞧你这死样!除了哭只会哭!把你买了有啥用!”
朱太太又骂道,骂到兴起,还不忘伸手去拧两把肉--她实在是瞧不上这小团圆媳妇的。瘦瘦小小,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料,一顿还敢吃三碗饭!三碗饭啊!哪家的团圆媳妇敢吃三碗?更可恨的是她还瞒岁数,十二非得说十四,给老刘生娃儿传宗接代,少不得要多养她两年!越想越气,老太太下手也就越重:打猫猫会丢,打狗狗会跑,打鸡鸡不下蛋,唯独打这小团圆媳妇一点毛病都没有,朱老太太下起手来那是一点都不用顾虑。刘小妹露在外边的地方很快就见了青紫,朱老太太也打累了,暂时歇了手。同时脑中浮出一个念想:余巧叶这小野种对刘小妹这般好,无非是瞧她可怜罢了,心好的很!何不借此弄几个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