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谁红豆罗带角,心情正着春游。那日杨花陌上,多时杏子墙头。楚翘瞧着剩下来的红豆发了愁,连日以来顿顿是红豆,百般花样的吃,她与刘小妹着实是不想再碰了,光瞧见都反酸水。“姐姐,还剩一麻袋,该咋办啊……”刘小妹望了眼楚翘,嘴里十分的发苦。楚翘皱了两条眉毛,左思右想,末了,一拍巴掌:“有主意了,小妹,你去管楚大人府上,我记得他家养乌龟,有老大一个玻璃缸子,你把这东西给我借来。”
楚宁一听妹妹要,当即把那只绿毛乌龟甩到一边,供乌龟休息的水草沙子也全倒了,丝毫不心疼他足养了六年,一路从京城带到清河县的绿毛大王八。不一会儿,刘小妹便捧着个足有洗脸盆子大的玻璃缸回来,玻璃有些毛糙,雾蒙蒙的,与前世那些晶莹剔透,可媲美水晶的工业玻璃比起来,简直不入流。楚翘只看了一眼,直接放到桌上——别看这玩意毛糙糙的,可不便宜,产量十分的少,向来只有那富庶人家才用得起,她小门小户,哪有这份闲钱。让刘小妹将红豆尽数装在玻璃缸里,摆到门口去,楚翘翻箱倒柜的找出几个小钻子,长针,丝线,就支了个小摊起来。????旁人没见过摆上一玻璃缸红豆便做生意的,就笑问楚翘:“余姐儿,你这是糊涂了?又不吃又不煮的,摆缸子生红豆出来做甚?”
楚翘微微一笑,答了话:“这红豆自古便是托情物,钻子丝线都有,女儿家在我可买来做成首饰,或自个带或者拿送情郎,都是极好的。”
前世上大学那会,商业街总有些小摊摆出一桌子的玉石珠子,银片金铢,五毛一颗任人去选,任人去挑,挑好了拿到一边穿成手链或者做成头饰,美其名曰DIY手工饰品,老板十分的省心省力,生意却是异常火爆。楚翘不过是效仿前人,家中红豆多的吃不完,丢了总归浪费,有人来自是好的,没人来也罢。正无聊着,一袭红衣的曲扇儿却来了,尤其身后还跟着班女伴,个个衣着光鲜,插金饰玉,一看便知不缺钱使。古今中外,女人钱是最最好赚,楚翘两眼立马放了光——这曲扇儿简直是财神爷身边的送财童女。“曲小姐!”
忙冲她打了招呼,楚翘笑得见牙不见眼:“来找我,可有事啊?”
曲扇儿本就是专程来找楚翘的,听见对方招呼,加快了脚步,冲到楚翘面前,唤了一声余姐姐,随即她将视线放到了那玻璃缸上:“诶,余姐姐,你这玻璃缸子好生眼熟,像是宁哥哥府上养龟的,怎拿来装红豆?”
楚翘被说得面色一红,含糊道:“呃,于是曲小姐看错了也不一定。这红豆嘛……又称相思豆。可拿来做首饰头钗,送情郎或是自个戴都是极好的。”
这话是说给曲扇儿身后那一帮小姐听的,这些个小姐闺女饱食终日,闲暇了还卖弄卖弄才情,博个才女的名头,最是爱这诗雅物件。听了楚翘这话,果真有个小姐探头来望:玻璃缸子是雾蒙蒙的,红豆却是鲜艳欲滴,交相辉映十分的漂亮。她便伸出只葱白小手抓了一把红豆,随即又放下:“银楼里红豆簪子有的是,你这单单只有红豆,哪有这般做生意的?”
楚翘不生气,笑眯眯的念道:“南国秋深可奈何,手持红豆几摩挲,累累本是无情物,谁把闲愁付与他。”
她又道:“银楼里买的与自个做的,终归是不一样的,多了那一份心意,也总叫旁人欣喜。”
一班小姐一听,都觉得这小女子说的有理,纷纷点头——钱她们不缺,银楼里终归是银楼里买的,自个做的才是独一无二!“余姐姐,我想做个骰子送与宁哥哥。”
曲扇儿抿嘴一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只爱舞刀弄棒,不爱读书,三千诗歌中,独独记住了这一句。楚翘明白她的用意,却是一摇头:“曲小姐,我这没骰子啊。”
曲扇儿露了个笑脸:“无妨,我让丫鬟现买就是。”
身边丫头皆是使唤惯了的,很有眼力劲儿,主子刚说罢,便动身去银楼,买了一小袋菩提子送来。曲扇儿当即撩了衣摆,大咧咧的扒在桌前,笨手笨脚,慢吞吞的抠起骰子来,还不许旁人插手,非要自个亲手。那些小姐见曲扇儿一马当先,也个个心痒难耐起来,纷纷交了银钱,拿上小钻挫子,摆弄起红豆。红豆还未煮熟,自是硬的,小姐贵女们一个个龇牙咧嘴,浑然不顾仪表,有些狰狞的意思,玩的却是很开心——约莫是从未经手过任何劳心动力的东西。当然,小姐们玩的开心,楚翘赚的自然也开心。而曲扇儿的玲珑骰子,不眠不休的熬了几宿,终是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给做了出来,一待功成,曲扇儿便捧着骰子,颠颠地去找了楚宁。此时楚宁正百无聊赖的躺在美人榻上,有些昏昏欲睡,春困夏眠秋乏冬懒嘛。而那被迫挪窝的绿毛大乌龟,则是装在了一只大木脚盆里,和主人别无二样,懒散散的游着水。“宁哥哥!宁哥哥!”
曲扇儿熟门熟路的闯去花庭,楚府的下人是不敢拦她的,谁都不愿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没有事先通报,曲扇儿便很突兀的出现在面前,吓得楚宁一骨碌从美人榻上爬起来,拍着胸脯余惊未定,他道:“活祖宗哎,你走路都没声的么?非得将我吓死不可?”
曲扇儿并不理会,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巧锦囊,双手捧着递到楚宁面前,她大方惯了,从不扭捏,有如江湖儿女一般,爱不爱是楚宁的事,她有十分的喜欢便够了:“宁哥哥,这是我做的骰子,你瞧瞧可还喜欢?”
楚宁听了,有些奇怪:“你送我骰子做什么?”
说着,他将放在锦囊中的东西捞了出来,只见是枚莹润如玉的骰子,中间嵌了鲜红的一粒红豆,顿时一愣:“你当真要送我?”
“当真!”
曲扇儿望着楚宁,他的皮相生的很好,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两眼幽黑,是心中标准的美男子模样,曲扇儿简直要爱死他了。一方面,楚宁征了征——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虽做了个纨绔子弟,倒也满腹经纶,不是那满肚子粪草的主儿,如何不知这句?“你晓得这其中之意么?”
楚宁坐直身子,认真的问。“自然晓得。”
曲扇儿盈盈一笑,笑容十分的艳。“那我当真要去你家提亲了,你日就得嫁给我,日日与我做羹汤,休想再做那女大侠!”
楚宁半唬半吓,想让这个小包子脸打退堂鼓。曲扇儿想了想,认真道:“江湖我是定要闯荡的,可以带上一道宁哥哥,这样便能日日与你洗手做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