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大暑,三伏天的日子最是难熬,阮娘却不是因天气而犯难,而是楚翘。自从巧叶偷摸着去云阳山里呆了五六天,回来整个人就神神叨叨的,不会白日黑夜的笑,有是捧着饭碗,咯咯一声,就弯了眼睛发笑,笑得人头皮发麻。阮娘怕巧叶中邪,她又不好得开口,便让自家儿子,作为枕边人地段青舟去问问:“娘的老儿子,我瞧巧叶不大对劲,笑的贼渗人,晚间睡下时问问,到底是如何了?”
段青舟点点头,他也是十分的关心妻子的。晚间睡下,二人并排躺了,段青舟搂了楚翘,长眉紧蹙,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你……在云阳山呆了数日,可有生出些事么?”
楚翘自然而然地了他的手臂,笑微微地开了口:“上山一趟,可不是白走,我搞到了鹿茸。”
“你如何搞到的?”
用一条手臂松松的环住了楚翘的腰,段青舟低头凝视着妻子,心头存了一点不安——余巧叶是个很容易看透的,眼前的妻子他看不穿。“山人自有妙计。”
楚翘不肯说,特地在段青舟面前卖了个关子:“我嘛,自然是有我的法子。”
她用了个损法,阴了鹿群一把儿……三只傻狼眨巴着眼睛望着两脚楚翘,眼前还有一筐活蹦乱跳的鱼儿。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儿好朋友,算是老交情了,楚翘搓搓手,嗫着牙花开了口:“如何,只要你们帮了我这忙,这筐鲜鱼,双手奉上。”
老三白狼大白狗似的盘着尾巴坐在楚翘面前,它歪着毛脑袋想了想,蓝眼睛转了两转:“嗷呜,可整个云阳山,独有一帮梅花鹿,狼王有令,不让私自打扰鹿群的。”
老大黑狼恋恋不舍望了一眼那一筐子蹦乱跳的鲜鱼,馋的口水都几乎要了:“嗷嗷,老三你看这鱼真鲜。”
楚翘见状,心知有数,她将装的筐子往身后一拉,头一撇,斜着眼睛看狼,摆了副高傲姿态:“不帮拉倒,这鱼咱送隔壁黑瞎子那,我与它打商量去。”
“嗷,别别!”
老二灰狼抬了爪子压在竹条上,眼睛一眯,对着楚翘做了个笑脸:“老三和老大不爱帮忙,咱来,咱来。”
此话一出,边上的两只狼立马就不乐意了,按着老二灰狼就是一顿呲牙咧嘴,抓毛咬颈。“嗷呜,还敢吃独食!”
“嗷嗷,当咱不存在么!”
“咬它!”
“揍它!”
总而言之,楚翘所托之事三只傻狼应承了下来,但二灰狼也被揍得够呛,屁股上的毛都秃噜了一块。入夜,蝉鸣蛙叫,月上枝头,鹿儿们你靠着我,我挤着你,互相依偎着,更是一派安然入睡的祥和景象。三双绿油油的眼,在黑夜中鬼气森森,幽幽的打量着安然入睡的鹿群。两只小雀,细爪子蹬在树枝上,极为难听的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皓月。“嗷呜!”
“嗷呜!”
“嗷呜!”
突然炸起三声凄然长嚎,鹿儿们顿时惊醒,惊慌失措的窜起来,呦呦声不绝于耳。“呦呦,狼来啦,狼来啦!”
狼与鹿生来便是天敌,一听到狼嚎,几近吓得魂飞魄散,小梅花鹿东窜一头,西躲一头,最后一骨碌窜到鹿群首领大公鹿的面前,两腿打着绊,战战兢兢的道:“呦呦,头儿,狼来啦!狼来了!”
大公鹿本是鹿群中顶厉害的,且听狼来了。它勾着大脑袋,把珊瑚似的鹿角在旁边的头石上磨刀似的蹭了蹭,打个响鼻,喷出一道气来,霸气非常:“呦,狼在哪!在哪!咱找它练练去!”
小梅花鹿茫然的一摇脑袋:“呦呦,光听见叫,没瞧见狼。”
大公鹿一听,气得差点没把小梅花鹿顶出去,他生气的功夫中,三只趁乱埋伏着的狼,隐了脚步,飞身一扑,猛然现身,齐齐的压在了大公鹿身上。老大咬脖子,老二咬屁股,老三直接骑在鹿身上,三狼一鼓作气,眨眼的功夫就将大公鹿干趴在地!一旁的鹿见顶厉害的首领都被制住,只到这三狼凶迈无比,早跑了个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一时间,大公鹿竟是半个帮手也无,只有被压倒在地,呼呼喘气的份儿。大公鹿羞愧的简直无地自容——这幅惨样让族人瞧了个真切,它怕是只有一石头撞死路了。“呦呦,你们放开咱,咱们来单打独斗!”
大公鹿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吐着白沫,是个悲愤交加的气愤模样:“三个打一个,不公平!”
老二灰狼两爪紧抱着鹿屁股,它摇摇尾巴,十分得意的道:“嗷,当咱们傻吗?单打独斗谁能嬴得过你个蛮子鹿。”
正当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一道人影从树丛中窜出,大公鹿定睛一看,竟来是前日的两脚人!楚翘拿了长火把,挥手就去捅那三只狼,野兽终究是野兽,最见不得火,见火把挥来,当即就是往后一缩,大公鹿登时得了解放,四蹄跪地,爬将起来。“躲在我身后。”
楚翘一面冲它嘱咐,一面拿了火把去烧狼,火把是缠了燃头的,又交了火油,十分的耐烧。火光灼灼,三只狼驱于天性,畏畏缩缩的,不敢再上前,只敢龇牙咧嘴一番示威。楚翘也不怕它们,眼疾手快,在灰狼屁股上来了一下,灰狼躲闪不及,挨个正着,屁股上的毛都焦了一块。惨嚎声起,那灰狼吃痛,也得知了火把的厉害,哪还敢再招惹?夹紧尾巴,调了个头,撒开四爪,颠颠的就跑了。其余两只见状,好狼不吃眼前亏?哪敢再耽搁,颠着爪了也跟着跑了,危机顿解!大公鹿长舒了一口气:大敌总算被驱,它头鹿的地位总算保住了。它下四下看了看,见无半个族人,一颗心总算回到肚子里:“呦,两脚人,你今日救了咱,咱是十分的感谢。”
楚翘微微一笑,腾出只手来搂了大公鹿的脖子:“光嘴上说说啊?”
大公鹿警惕起来:“呦,怎么着?”
楚翘心里很有数:“我还你一丈,你怎么着也得敬我一尺吧。”
大公鹿撇了脑袋,并不肯认:“呦,咱又没叫你来帮我。”
楚翘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搓搓手,一副地痞无赖样,她摇摇脑袋,道:“那就别怪我了,我回头就跟别的小鹿说,你们的头儿连狼都打不过,还保护族人咧,不如让它们再选一个出来。”
“好说,好说!”
大公鹿怕了,把柄让人抓在手上,只得答应。楚翘摸摸它的大脑袋,笑的眉眼弯弯,无比纯良:“这就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