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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
在第二日,上柳镇的衙门就张贴出来一份新的公示,阐明了太平观是个在谱牒上记名的假道观,观中的人员,早已经尽数伏诛。
上柳镇衙门除了将告示张贴出来之外,还特意配备了一人手拎铜锣,挨个街道走动扯着嗓子宣扬这件事。
其中最愕然的,当属是柳砚一家子。
柳家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房门窗户上张贴了密密麻麻的黄符纸之外,柳砚还按照老天师的嘱咐,在院子老井旁边布置好了法坛,只等着太平观的天师前来做法。
他等了一天之久,希望老天师能来做法,可一直等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倒春寒的朔风如同回马枪,除了向阳的墙角避风处钻出几株茁壮的野草,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任何绿意。
柳砚的那位身子骨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母亲,眼睛从几年前开始就不怎么好了,被风一吹拂就会泪流满面眼神迷糊。
她坐在门前的雕刻莲花座的凳子上,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柳砚,太平观的天师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又遇到了骗子了吧?
“柳家家财,有一半都是被人给骗走的……”
柳砚母亲年纪并不大,但被屡次蹉跎,显得像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妪,精气神更像。
柳砚被母亲挂在嘴边上的念叨惹得有些恼火,他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唯独不敢靠近那口老井。
“娘,别念叨了,太平观的天师不会骗人的。”
柳砚躲在照壁后面,捂着耳朵,满脸痛苦。
实则柳砚心中也清楚,太平观未必能解决他家的怪事,可心中总得有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念想不是?
之前不是没有人劝他换个靠谱的道观求神上香,比如几百里之外的清崖山那座道观。
柳砚也去问过,清崖山的老道长年纪大且辈分高,架子自然端得高一些,一来一回除了做法事的钱分文不少,还需要轿子抬到上柳镇。
柳家最终只好作罢。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更夫的锣鼓声,衙门官差的宣告声从高墙外传了进来。
柳砚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等确定了之后,这才满脸愕然,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甚至不知该作何表情。
院里,柳砚母亲只听到迷糊的声音,却也听不清楚,又念叨着问起来自己儿子,“儿啊,外面在喊什么?”
柳砚闻言苦涩一笑,蹲在照壁后,大声喊道,“娘啊,自然是好事情了!”
柳砚母亲闻言,自嘲笑了起来,“人都活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个年头,院子里这棵老树,是我和你爹成亲那年栽下的,一转眼,你爹都死了几个年头了,今年倒春寒回马枪杀得太狠,也不知道这棵大树还能不能挺过来再抽出新芽……”
柳砚深知娘亲年纪大了,脑袋有些时候也犯糊涂,时不时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可不知为何听完之后的柳砚,抹了一把面颊,扔下那柄铁剑,默默推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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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衙门的人路过秦家铺子的时候,秦瑶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急匆匆冲了出去,一张稚嫩的面颊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任凭秦夫人在后面喊她,她都无动于衷。
自从昨晚起,她娘就将秦瑶软禁在闺房里,明令禁止秦瑶不能再出去野,都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还一点不注意自己的名声,昨天下午来吃饭的老主顾还告诉她,说见到她闺女秦瑶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并排走在一起。
秦夫人倒也不是刻意去阻止秦瑶谈情说爱,到了这个年纪,春心萌动,就像是春天里的小野猫叫唤一样,挡也挡不住。
只不过,她觉得既然双方有意,那年轻人总得先来她秦家说一声露个面才能继续下去吧?这样背地里搞下去,总像是在干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秦夫人曾问过秦瑶,那年轻人是谁,叫什么,背景如何,可小妮子却矢口否认。秦夫人对此也很无奈,若遇到个什么心思不纯的年轻人,把她闺女冲上床,再搞大肚子拂袖离去可怎么办,这种事情在镇子上又不是没发生过……
秦夫人见挡也挡不住,也只能无奈扼腕叹息,心里祈求闺女最好别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馆子掌柜从后厨走了出来,问道,“闺女干什么去?”
秦夫人收起僵硬面色,勉强笑了笑,“估计又是去学什么不切实际的道法。”
她可不敢将秦瑶的事情和盘托出,否则这个面相看起来憨厚的丈夫必要暴跳如雷,说不定还会拎着菜刀要出门砍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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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一口气跑出城西门,朝着太平观的方向奔去。
期间岔气叉腰蹲在路边,大口喘息着。
昨天,她把许仙的话当做是玩笑和吹牛,那时候她还笃信太平观的老天师有真本事,许仙怎么可能杀得了。
其实,昨晚她辗转反侧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想半夜起来去那栋宅子外面看看,可惜一直都没那个胆子,也就作罢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仅仅隔了一晚上,上柳镇衙门就宣布了这件事。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除了震惊于太平观的道士压根儿没什么真本事之外,秦瑶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许仙必然是个有真本事在身的人!
说不定,他本身就是个修道之人,而且实力和境界都还不低!
至于秦瑶心中为什么会这么想,大概仅仅只是因为她曾亲眼瞥见过坐落太平观的那座矮山,被凭空整整齐齐切成两半!
虽说许仙没有直说和他有关,但秦瑶心中就是认定了,那一定就是许仙的手笔!
等喘过气之后,秦瑶这才继续小跑起来。
她心中一直都嘱咐着自己,“秦瑶啊秦瑶,这次可别再错过修道的机会了,这么神秘莫测的一位修道高人就摆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蠢到了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