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独自住在黑暗森林那头的海边,等着日出的时间。它们迫不及待地徘徊。最后在太阳出来时冲上云霄,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黑暗森林上方的乌云,向整个向天大陆播撒光明。
青灵被阳光这调皮的家伙吵得无可奈何,满腔抱怨。看着窗外正横冲直撞的阳光,青灵告诉自己:今天是阴天,一会儿应该会下雨。
她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睁着眼。
在阳光的劝慰下,青灵终于意识到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能考好的。青灵打了个哈欠。
要考试了。青灵告诉自己。
她抚过剑柄,阴阳石很光滑。
凤槃送的,她很喜欢,用了好久。黑的是魔石,白的是灵石。
青灵怕考试。不是怕考试本身,而是怕考试的其他参与者。
防护咒的作用有限。它可以防断胳膊断腿,却不能防恶意的咒语。对某些不致残不致死的伤害它一点点用都没有。
如果你想伤害谁,这是个机会。
别问青灵她怎么知道的。她身上的伤能不能好都成问题。青灵对此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伤都在背上。面对面不玩阴的他们一起上可伤不到她。
青灵拉开衣柜,随手挑了件衣服套上,也不在意是哪件就出了房间门。嗯,冲客厅的那扇门。昨天凤涅进来的门是冲走廊的。
青灵悄悄到洗手间洗漱,然后到厨房拿了一个肉夹馍,叼着。她拎着包出门了。
清晨的凉意随着门的打开而冲入屋里。青灵咬着肉夹馍,走进了清晨的风中,走进了林老师的花园里。
“哈哈,不错不错。”“有趣吧。”“嘿,弄不好啊,是真的。”“取个名吧,多好的故事。”“叫《画皮》如何?”“哈哈哈哈……”
在说笑声中,青灵默默地缩在角落里,思考昨晚思考的问题。
青灵不喜欢和人群靠的太近。因为她害怕。
一个男生在哄笑声中被推向青灵。
又来了……
青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像猫一样弓着身子,一手挡在胸前,一手伸向剑柄——□□是不允许的。
一点表情都不能有。否则……
和以往一样,青灵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对院子里唯一一个女生的亲切问候。
这几乎是无数个早晨惯有的事了。如果有一天这个习惯消失了青灵会不习惯吧。如果被撞到,或是有表情变化,都会被归给为青灵暗恋那谁谁谁。当然,还少不了那个人鄙视的目光。
不过事还没完。还有那永恒不变的推论:推的人防水,他惜香怜玉了。哦哦哦!品味独特。
什么逻辑!
惜香怜玉,还有暗恋二字。青灵的心仿佛被刺痛了。一个她很少体会到;一个她是讨厌的词,但她确确实实有暗恋的人。
“哇!于与。品味独特哟,看不出来哟。”“我没有……”“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爱你哟,小青。我替于与说的。”“可以可以,够肉麻够恶心。”“我不喜欢她!”“鬼信啊,鬼都不信。”
不知多少次了,青灵怎么说都麻木了。小时候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是人群的中心,颜值即是正义,丑的都是坏人。再大一点台面上小鸟依人的家伙才讨喜,青灵是不会撒娇的,顶多卖卖乖。
当然啦,在这个只有一个女生的院子里,青灵的三围才是那些男生们的热点。算了算了。好像真那么大方一样。
她不能抱怨,因为她的经历和书里讲过的那些什么都不算。她四肢健全,父母全都健健康康,家庭幸福且富裕,有很好的朋友和老师。她没被打过。她倒总因为言语上的冲突与别人打架,但从未挂彩。论悲惨,她还排不上号。
他们有错吗?青灵有错吗?也许都没错。青灵就好好蜷在角落里,像一只小刺猬一样藏起柔软的腹部,用尖刺应对世间种种吧。
反正刺猬很可爱,反正刺猬可以得到可以放松地露出腹部的时候。
“一会华山论剑了。”一个男生说。他叫花寞。
“嘿嘿,准备了没呀?”另一个叫吴希的人坏笑着环顾四周。
“我像是会准备考试的人吗?”花寞作出自信的样子。
“那倒是,反正有草包呢。”叫白旗的笑着。
“你不说我还不记得了。白旗,你每次都被那货打败,不会是喜欢那只假鸟吧?”吴希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味。
一直不说话的于与咧开嘴:“深藏不露啊,白旗。刚刚那句‘我爱你呦,小青。’是你自己想说的吧。”
“你们那么说那棵草是不是喜欢她呀?”白旗哈哈大笑。其他三人炸开了锅,花寞反应快,迅速与该话题洗清关系:“去去去,谁跟你抢你家花心女。”
“谁喜欢她呀!”吴希叫嚷着,“这次我们谁也别当诱饵了,一起上。让那个家伙明白是女的就别和男的争。”
起风了。枯叶磨擦着,沙沙地唱。
林老师从屋里走出来。
包裹防护咒了,青灵从角落里走出来。
两个圈出现了,一蓝一红。蓝的很大,红的很小。
“都到蓝圈里去,我说开始再开始。”林老师扫视院内五人,冷冷地说。
男孩子们蹿进蓝圈里,不知谁顺手把青灵往红圈推。青灵默默地拨开那只手,默默向蓝圈走去。
又是那种被聚光灯追着照的感觉。他们说要群以攻之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瞧瞧,真是兄弟情深。这就围上来了。
青灵的手心冒着汗,剑有些握不住了。她估量着与其他四人的距离,试图用昨天的方法弄出些什么来。
洁白的灵石泛出红光。
云,一朵朵软软的,棉花糖一样的云。
云出现了,白白的,软软的。
一朵云托着青灵到了最顶上。青灵向下看去,浓密的云雾在蓝圈上空出现。我不要这样的云。青灵想,这样的云只会让行动变艰难。云不是许许多多的小冰晶组成的吗?
想着想着,脚下的云似乎坚实了些。
这里是青灵掌控下的天地。
青灵回头瞥了眼圈外,花寞已经在外面待着了。
看来下面没闲着。青灵跳下去,找其他人。
下面确实没闲着。
来,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四人相互怀疑,大吵一顿。花寞带头把水泼向白旗,白旗恼羞成怒拨剑而起剑指花寞。吴希于与前去劝架却被瞪了回去。
白旗两条长腿一跨与花寞打起来。细节也就那样。其他小说写得多了,我懒得写。
几个回合之后,也许是有些得意了,花寞开始试图迈开步子把白旗逼出圈。这一步可要了命,他摔了个脸朝地。白旗也许是记仇,也许是嫌麻烦,明明把花寞一脚踢出去就解决了,他非把花寞扎了个透心凉。
伤口是不存在的,疼痛是实实在在的。花寞捂着胸口,在表示受伤出局的红圈里蹲了好久。
“是青灵,应该是。”白旗回头看看目瞪口呆的二人。
他指使他们去找青灵。然后自个儿往下跳去寻找了。吴希和于与望云兴叹,明白他们可不能闹矛盾。如果只有他们中的一个,与青灵或白旗对上都会输。
青灵什么时候那么深不可测了?
吴于联盟相互扶持,化作鸟儿向上飞去。
青灵对此一无所知,她坐在云顶试着改变云的质感。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显眼。
青灵今天好死不死穿了件黑色衬衫。黑与白那真是几里开外都看得见她独自坐在云上的身影。想用保护色怕是得全改成雨云。那也没什么用。
白旗自然一无所获,坐在地面等消息。
林傲风看着“云”,想起了那个旧坛子。
吴于联盟即将与青灵相遇,他们在青灵的下面两三层。吴希作为一只花鸽,在云中真的很好找。
白旗在就麻烦了。青灵想。
她找了找,发现白旗在最下面。
很好,很好。
青灵跳下去,遇见了鸟形的吴希。
“你很惹眼啊,传说中的保护色呢?”青灵看着那只花鸽,半开玩笑地说。
吴希“嘭”的一声变回人形:“彼此彼此。
“我又不用刻意去躲。”青灵把手放在剑柄上,恶作剧似地看着对方。
“你没躲?说吧,你刚刚在哪里联系场外援助去了?”吴希抽出剑,剑锋指着青灵。“为什么要说,说出来给你机会考第一?”青灵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剑柄,余光看着剑锋的一丝反光,“于与呢?丢下你一个人跑了?”
吴希没回答。
青灵笑了,双手摊开来:“好了,玩够了。想知道这云怎么来的吗?”
一道银光从青灵腰间飘出,一晃,向着吴希去了。“真烦人,本来可以更好玩的。”青灵眯着眼,看着两条缠在一起的银光,手一挥,剑从侧面绕去。青灵叹口气,自顾自地说:“无聊死了,真是。”
银光一晃而过,吴希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吴希僵僵地站在红圈里,呆了一会才把剑入鞘。他摸摸脖子,走了出去。
云雾中,青灵握住浮在空中的剑,收回鞘中。她低着头思考着什么,然后又跳往下面的云层。她连穿过两层云,轻轻落在云上。
一个影子冲她飞来,她闪了过去。
“呦呵。”
青灵转身看向仅剩的人,把剑抽出来。
“云是你弄出来的。”“没错。”“吴希呢?”“他不理我,我把他‘抹脖子’了。”“是吗?”“不信自己看去。无趣的人,连玩笑都开不好。”“这是考试,不是玩。”“噢,都一样。”
青灵与白旗在云上对峙着,谁也不想先动手。青灵松开手,让剑浮在空中。“我这个人比较贪玩。”青灵平静地注视白旗。“你想表达什么?”白旗的脚蠢蠢欲动。青灵调皮地一笑,忽然握住剑向上一窜,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话:“陪我玩吧,躲猫猫好吗?”
白旗追上去。
黑影在云间游荡,忽远忽近,忽上忽下。
“我在下面。”
黑影晃来晃去,捉摸不定。
消失了。白旗疑惑地停下来。
“和你玩也好无聊。”青灵从白旗面前的一小片云中钻出来,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伤心的孩子。
“这是考试,不是玩。”
“都一样。”
青灵又陷下去:“我要来抓你啦。”
云散开来,只留下最上面的一朵与白旗所在的一朵。白旗向下看。青灵懒洋洋地把剑一松。
白旗反应过来,转头向上看。
迟了。青灵笑笑。
剑又回到青灵手上。白白的灵石有点烫。
青灵开始为怎么下去发愁。
她从云顶飘下来,像一片留恋枝头的叶子。
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发现:她的眼睛变红了一点。一点点,慢慢地就没了。
脚尖落地,没有一点声音。
第一步完成,该到森林里进行下一步了。
青灵找了个角落,呆着,安抚她疲惫的全身肌肉。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用灵力那么累啊。她想。
青灵花了一整个下午呆在静静的沉思室。
她蜷在角落里,什么都不做,只是哭,一点声都没有。暖光照在木地板上,柔柔的,暖暖的。
青灵不知她为什么想哭,就是觉得很委屈,很伤心。好像之前受过的嘲笑啊辱骂啊全部又过了一遍。她好想好想大大声地大哭一场。
可是青灵不敢。她只敢压着声音,压到听不见,再把眼泪埋在膝盖边,手臂间。
我真没出息。她想。
哭不能改变事实,哭多了眼泪就不值钱了,哭了就不好看了。总之哭不好,不能哭。
想哭?忍着。只要一直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沉思室的隔音那么好,好到连时间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青灵在里面待着,思考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有时也蜷缩着自个儿哭一会。从炎热的正午到鼓声响起。
青灵推开沉思室的门,踩着鼓声回到房间里。
“老槐!”
“青灵啊……今天过的如何?”
“好极了!”
“呵呵呵呵……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我才不要听,我来讲。”
“讲什么呢,孩子?”
“讲……讲《树精》!”
“讲吧。”
“在离巴黎很远的乡下,有一株大栗树。她已有数十年的树龄了,但对栗树来说还很年轻。她是在一棵老橡树的身边长大的,老橡树下有条长凳……”
藏书阁中的世界之外区域里,一本泛黄的书隐隐发光。白色的书脊上彩绘着蓝发的王子被红发的公主发现了,而小美人鱼小心地躲在礁石后,不放心地看着。
小王子在空无一人的世界之外区游荡,注意到了这本旧书。它脏兮兮的,像一个被丢弃的小动物。
“还有?”小王子停了下来,“故事里的能量真是无穷无尽啊。”
夏雨寒从一个书架后走出来:“它一直在吗?”
“嗯,而且它好像没有被记在档案里呢。”小王子说。夏雨寒想起了小时候。夕阳的光穿过枝叶照在窗台上,她拿着那本《安徒生童话》静静地读着,一切咔嚓地在记忆中定格。那个画面一直没有褪色,直到那本书不见了也没有。
它在这里。夏雨寒闭上眼都能记起。她把它抽出来,它扑腾着翻到166页。
“树精感到疲倦了,她真想躺下来歇息。”我和青灵读到同一段,“可是蜉蝣是不能休息的,几分钟内她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她浑身颤抖,心乱如麻,她倒在草地上,身边是川流不息的河水。”
“怎么不讲了?”老槐树问。
青灵说:“忘了。”
“这不是我们的故事。”
“那边的故事。”
“不要讲给凤槃,他驾驭不了这种能量。”
“为什么驾驭不了呀?”
天黑了,老槐树睡着了。
另一边,凤槃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看看青灵的成绩单。
笔试满分,剑术考试没满,但是是第一。凤槃感觉整张成绩单都是用烫金印的,格外耀眼,格外光彩夺目。
为什么我身边的女孩都是天才!他想。当初就是亲妹妹太耀眼才认了个干妹妹。结果干妹妹也特别厉害。
“怎么还不走。”凤槃问凤涅。
凤涅伸手拿成绩单:“林傲风的留言有问题,要拿回去给小白。”
“小白?”“嗯,管忘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