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星河爱和铜锡玩,从小到大。
十五岁了,还是喜欢。也许只是眷恋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伤心,算计与死亡。
“我喜欢和你一起玩。”荷星河说,“玩到忘了初泉,忘了玛丽苏,忘了全世界,只剩你和我。”
铜锡只是别了一朵虹桐花在荷星河头上,白色的,仿佛一只欲飞的白鸽。
“你会疼么?”荷星河问。
铜锡摇摇头。
荷星河一个标点也不信。游人们采荷花时她疼的堪比痛经,那叫个生不如死。
不是他的花我就信。她想。
“带我去看你的本体吧。”荷星河说,“我还没去过你家里呢,铜家大院长什么样啊?”
铜锡干脆拿糖葫芦堵住她的嘴。
“青铜你是不会说话吗?怎么不说话?”荷星河含糊着,“唱歌!小荷好久没听青铜哥哥给小荷唱情歌了……”
铜锡皱皱眉:“变声了,难听。”
荷星河笑呵呵地。“你说话了!”她开心死了,“雅雅姐姐说你说话了就给我买小木簪。”
“你缺簪子吗?”铜锡握住荷星河的手。荷星河很自然地靠着铜锡,手握着糖葫芦指点江山:“赢来的能一样?”
铜锡踢着水。“还能打水仗不?”他问。
龟小皮冒出来。大大只,很好奇地看。凉凉软软的爪子巴着荷星河。
“不行了……”她低着头,“会跌倒。”
铜锡想起什么,脱下大衣披在少女身上。“天凉,多穿点。”他说,“穿成个球多好看。”
“我胖,不怕冷。”
“可你身体从小就弱,小荷。”
“我长大了。”
“光上个月就病了两次,长大了有什么用?”
“因为我掉水里了。”
“荷花妖会怕水?”
“我抵抗力差。”
铜锡拉紧荷星河身上的大衣。“小荷,穿多点。”铜锡轻吻荷星河的额头,一朵红莲绘在上面。
荷星河安分了,乖乖吃糖葫芦。
铜锡没忍住,捏捏荷星河软软的腰。荷星河被痒到了,咯咯叫。
“要减肥。”她说,“胖了。”
“现在好。”铜锡说,“保持。”
“可时间叫我小肥猫。”荷星河可会告状了。她小时候像时间告状,现在向铜锡。
铜锡拉着她走入荷花丛。“不管他。”他说,“你很好看,我很满意。”
“可我不满意。”
“那我们一起跑步。”
荷星河水袖蓝鱼
“蓝鱼。”荷星河摸摸它,“起床啦,天黑啦。”
她是引星人之首,业内称她为北极星。顾名思义,她就是一个原点。
盛夏的风仍旧很凉。
“热。”荷星河抓着大衣,“不想穿。”
“蓝鱼的背凉。”
“可是我热。”
铜锡不管:“夜里凉。”
“坏人。”
蓝鱼也和了一声。
铜锡很不平:“她病刚刚好!”
荷星河更不平:“你抱我不就完了。”
星辰归位。
荷星河不吵了,提着荷花灯笼指向正北。仿佛是荷花的女王在指引芸芸众生。
铜锡低声吟唱着来自神明宇宙的歌曲。
“好听吗?”铜锡问。
“好听。”荷星河摸出一个小丸子放在铜锡手上。
“干什么?”
“饿了。”荷星河说,“你们这些坏人,一个个都不教我。害得我现在只能靠别人喂。”
“为什么?”
荷星河看着铜锡接过丸子,满意了。“因为我没法很好地吸收,会消化不良。”荷星河说,“吸收时发出的能量我可承受不住,又没有药引就呵呵了。”
“现在吃?”
“下班了再吃吧。”
铜锡搂住荷星河,吸嗅发稍。味道淡淡的六神传承的气味与气质相近的荷花香。
荷星河技艺高超,蓝鱼游来游去,她手中的灯笼始终指向正北。
荷星河问:“铜家还好吗?”
“你察觉了。”“都是玛丽苏嘛。”
“明面上还行,暗地里都不太老实。”铜锡说。
“为什么在这里陪我?”荷星河第一次感觉铜锡对自己很好很好。她想和他一起面对。
“因为我想永远当你的青铜哥哥,而不是铜家继承人。也许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你的影子。”
“那我就是阳光咯。”“嗯。”
铜锡含下丸子。
荷星河消失了。人们不在仰望。时间的女儿,永远的女神,牵动着每一丝目光。
她落到地上,活泼地转身、歪头。
铜锡同她走入了六神墓边的小房子。她因为这份工作和身份的特殊性搬到这里住,一个人住。
“夜宵。”荷星河似乎很期待,“正好,吃完就睡。”
外套都脱了,似乎真打算吃完就睡。
铜锡的技术越发熟练了。
“唔……”荷星河充分享受着被人照顾的感觉,尤其是吃饭都有人照顾的愉悦。
铜锡停下来,放开那个柔软的少女。她仍如阳光一样耀眼,初阳一样的红晕也那么那么好看。
他掖了掖被角。“睡吧。”他说,“好梦。”
“叫蓝鱼送你吧。”荷星河把铃铛解下,交给铜锡,“你也早点睡。”
灯关了,城门也关了。人们还在玩乐,但引星人都不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今夜仍旧只有铜锡得到了祝福。
他们说获得引星人的祝福就能拥有更快乐的明天,更幸福的未来。
引星人贩卖祝福。
蓝鱼还在那里等着铜锡。
“铜锡。”仿佛是远古的编钟。
铜锡愣住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居然不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我还会说人话,还有心智。”蓝鱼仍眨着友好天真的小眼睛,“我想和你聊聊。”
“干什么?”
他们并没有耽误太久。
“最伟大的力量无所不能?”
“记住了,我不可能无时无刻护着她。”蓝鱼说,“她信任你。反正我只在乎姐姐,不需要她的信任。”
“这不对。”“你不是我。”
又过了一会,蓝鱼似乎忘了怎么说话,欢快地叫了一声。
铜锡把自己的船拖出来,划起小船,如幽灵穿过城门。
“准备好了吗?”“是,父亲。”
荷星河睡了个日上三竿。醒来时似乎什么都没变。但是潜意识里她意识到平静之下又有什么在暗潮涌动。她感觉头疼,非常头疼。
每天都如同在冰面上行走。表面平静,冰下的河水却波涛汹涌。
而她还得老老实实向河的另一边走。
头疼……
铜锡没来?
出大事了。荷星河赶忙起身套上衣服。她为了及时掌握铜家的动向,让铜锡每天早上都来。把铃铛放下就可以走。
哪天没来就是出事了。
荷星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太匆忙会暴露自己和他的关系的,到时候完的就不止青铜哥哥了。再担心也要冷静,深呼吸。
万一他只是忘带了,又回家去拿呢?
没事的。有事他会理解的。
荷星河控制住颤抖的手,在眉心画了一朵半个指甲大小的红莲。
时兴的妆容。
游人都倦了。
荷星河拍醒蓝鱼,却没有骑它。她驾一叶扁舟入城,途中还问了一个正聊城里大事的人昨晚有没有出什么事。
“目前没有。”
荷星河轻轻划着船进入妖木镇,停在茶馆门口。
寸兰还没走。
“兰姨早。”荷星河冲她招手,“夜里有什么事吗?”
寸兰走下台阶,荷星河跳上岸。“最好去铜家大院看一下。出大事了。”寸兰一脸担忧。
“他没事吧?”“你最好去陪陪他。”
荷星河攀上蓝鱼的背,飞至铜家大院附近。
似乎很平静。
荷星河停在门口,敲门。
不出意外的话,会是铜锡的父亲开门。虽然有佣人,但门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能亲手开。
男主人亲自开门。这是铜家的规矩,没人明白为什么。
开门的是一脸疲倦的铜锡。
“小荷,昨晚睡得好吗?”语气仍是熟悉的温柔。
荷星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昨晚睡了吗?”
“睡了。”“骗子!”
荷星河抓住他的袖口。白色的,血污很清晰。“当我瞎还是当我傻?”荷星河瞪着他。
铜锡转过头。
荷星河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铜锡,很委屈的哭起来。
铜锡轻轻拍拍她,回头瞪眼看热闹的佣人,哄着她走到屋里。“好啦,别哭。”铜锡蹲下来,“别哭,小荷。妆都花了。”
“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呜……”荷星河抽嗒着鼻子,“好害怕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