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的事,害得沈家挪家,厚道地阮言忙道:“使不得!”
沈母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反而有些得意洋洋道:“使得,使得!阳羡又不是沈家祖籍,我和阿劲能搬一次,就能搬第二次。”
不让阿姊再谦让,阮容拍板道:“若伯母能确保阿劲兄也不在意,那就依伯母的意思办。”
“放心吧,这个决定,阿劲绝对不在意,还会夸我。”想起什么,沈母又道:“去镇上打探消息,我来。阿劲的秋衣,你们俩帮我做。”
趁此机会,沈母把沈劲来信说了一番。
阮言认为,给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子做衣裳,哪怕是外衫,都“不合规矩”。可她嘴慢,没等她说呢,阮容已道:“没问题!不过,我只会做鞋子,衣服只好让阿姊来做了。改日得闲,我也给伯母做两双鞋。”
“好!我等着。”
阮言不吱声了。
沈母回去后,阮言一脸愧疚道:“阿姊拖累你了。”
阮容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她低声道:“阿姊,你知道我的,以前,阿爷在我心里最最重要。阿爷没了,阿姊就是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那个人了。只要你好好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事。”
阮言听出她的惧怕、亦懂她的悲伤,反手搂着阮容,道:“阿姊和你想的一样,只要阿容好好的就好。”
姐妹俩相拥而眠。
次日一早,沈母就去了阳羡,天黑后方归。带来的准确消息是,周札不仅要纳阮言为妾,还派了人过来接“二郎”之女。三娘子正整装待,准备亲自将人送过去。
“你们俩先跟着阿康南下,去乌程找阿劲。我呢,出去躲几日,等周札走了,就把宅子和田产卖了,再去乌程找你们,就这么定了。”不容姐妹俩拒绝,沈母就此决定。
阮氏姐妹互望一眼,虽觉拖累沈家,可唯有如此,才能重获自由,便默认了沈母的决定。阮容又让沈母去了阳羡一次,打听纪氏离开的时间。
沈母不知道她要干嘛,依旧去了一次,把时间告诉阮容:“五月初六。”
五月初六,自己的生辰……阿母,好狠的心啊!
五月初一,早安时分,阮容对阮氏母子道:“既然我酿出了杜康,让人给周阿父送去些的好。虽不多,却也是一片心意。阿兄,等下你把酒送到周家吧。”
阮洛正要点头,阮母抢道:“这一来一去的,得大半日功夫,你阿兄还没单独出门过,还是我陪他去吧。”
阮容不同意,义正言辞道:“阿母,阿兄总得担起这个家。”
阮母虚应,坚定要跟阮洛一起去,阮容装模作样拦了一番,直到阮母怒,阮洛和稀泥,声称下次他再独自出门,阮容方才作罢。
阮言惊叹着:“阿妹,你猜对了。”
阮容嗤笑道:“阿母不是一直这样吗?先斩后奏,迫使阿爷不认也得认。除了瞒着我将你送走,让我必须认了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嘛?”
望着逐渐平息的尘土,阮容心道:阿母,但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阿姊,我们走。”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阮言伤感道:“记事起,我们都是和阿爷生活在这里的。这里不止有我们的记忆,还有阿爷。我们走了,阿爷的牌位,能带走吗?”八壹中文網
阮容也不想离开,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姊做了周阿父的妾。阮容强忍着不舍,拽过着阮言离去。
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坚定往前走。
“和阿爷在一起的记忆,不管我们身在哪里,我们的心都会记得!阿爷的牌位,名义上,阿兄是儿子,我们是女儿,轮不到我们守的。还有,那人总是阿爷之妇,阿爷那么喜欢她,还是把阿爷留给她吧。”阮容坚定道。
阿康身前放了两筐东西,一筐是稻米,另一筐最下面放的是时下匮乏的五铢钱,足有五百文;钱上面放着三端锦,锦上压着麦子。从外表看,这就是一担米粮。
沈母又给了阿康两粒碎金,嘱咐道:“阿康,阿容她们还小,你路上多费些心。只要阿容姐妹俩平安到达乌程,我买五顷田给你!”
沈母也想陪姐妹俩南下,但沈家在离庄的这二十顷地、还有这处宅子,因京都洛阳附近百姓搬迁,已翻了数倍的价值。她必须妥善处理,否则,那节俭的儿子定会怨她的。好在阿康有个优点,除了吃以外,其他的都不在乎。姐妹俩那般美貌的丫头,在阿康看来,还不及乌程那个做饭的老妪重要。
听到有田,阿康双眸放光,点了点头,郑重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把五顷田挣到手的!”
阮氏姐妹到来后,沈母之扫了一眼,便道:“不行,你们这身打扮不行,还好我有准备。”说着,硬拉姐妹俩进了内室。进屋后,她拿出准备好的细软,几件银饰和十粒小碎金,一起交给阮容,并道:“小心保管,还有,财不外露。”
阮容会意:“伯母放心,阿容知晓。我和阿姊的穿着,还用换吗?”
“自然换!你们俩这模样,若是让人看到,能有个好吗?蒙脸也不甚管用,我做了两个面具,你俩试一下。”说着,拿出两个厚纸板面具出来。
姐妹一人一个,阮容摸了摸面具,赞道:“伯母好厉害啊,这面具做得真好!”她手中的面具非常普通,紧贴脸面,颜色还有些泛黄,跟普通人的肤色极为相近。
沈母似是没听见,苍劲有力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带上面具的阮言,神情恍惚,呢喃着:“我和阿言这般大的时候,就是带着这样的面具离家的。他好笨的,竟然没现我是带着面具的。那般豪爽的英雄人物,怎么就是中原人呢……”
阮容看出阿姊不自在,忙上前拽回沈母的手,不依道:“伯母!中原人就没有英雄了么!”
沈母回神,朗声道:“我哪里知道!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和阿姊手牵着手,阮容第一次觉得,离庄,是个不详之名。乌程等待她们的又是什么?阮容有一丝惧怕,但手中阿姊那只抖啊抖的手,告诉她,她不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