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作为从过去,就一直在征战中成长的人,他最懂得那些民夫的无奈。
看似他们不是正规军,不需要上战场,但是这一路上所有的重货都是他们干。
不但要面临随时可能被偷袭的危险,但凡是军队难行的地方,也要他们率先开道。
民夫的辛酸苦累,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这是现在战争中,无法或缺的一环,但是他早就和赵祯说过,最好想个办法,尽量减少民夫的使用,也好让大秦之内,少一些离散的家庭。
……
王翦什么心思,屠睢最清楚,他也是当了一辈子兵。
可是他却有担心,王翦这番话,会让始皇帝不太高兴。
“侯爷,差不多了。”
屠睢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但王翦却充耳不闻:“陛下,臣以为可以把总人数减少一半,让那些还没有踏出国门的,暂时撤回来。”
“祯儿前线用人不假,可是如此巨大数量的抽调,一定会让百姓心中不宁!”
他这是话里有话,只是没点明而已。
赵祯一直历战域外的目的是什么?
一方面是为了弘扬大秦的威仪,同时更是为了能够让百姓们有一个好日子过。
之前他经历那么多,每一次都没有问题发生。
在百姓之中人望也是很高的,然而就这一次,如果过分抽调的话,也许就会影响到他的人望,甚至在百姓中还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王翦太知道,百姓们的心思了。
“我老秦之人自然无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都装着家国天下,可是那些六国之人呢?”
王翦再一次忽略了屠睢的提醒,也不管始皇帝现在面无笑容,自顾自的往下说道:“臣知道,自己这番话必然会让陛下心中不快,但是臣身为大秦的官员,就有这个责任。”
“这一次抽调的民夫太多了!”
过去,始皇帝和王翦之间,倒是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像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再度出现。
始皇帝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你的话说完了?”
阴沉的语调,就像是千钧的泰山一样,但王翦却全然不惧。
他一心为国,怕什么?
……
“那好,你说完了,朕来说。”
始皇帝的情绪现在的确有些不好,但是他明白王翦是为了什么,自然不会见怪,而且还要给他好好解释一下。
其实三十万人,真不是赵祯自己点出来的数字,是始皇帝特意抽调的。
除了想要让赵祯用人的时候,不必畏首畏尾,同时他还打算,让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就在域外常驻下来。
的确,这些人中,不乏有一部分已经拥有家室的,但是没有办法,这一次赵祯的目的不单是扫平花赖子模,还得将大夏一并灭掉。
仅凭他手下的十几万人,够吗?
也许够!
在军事才能上,他一点都不怀疑,但是问题在于,他们总不能把花剌子模所有人,都给杀了吧?
那这样一来,就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能让那些花剌子模人,老老实实的守在家中。
光靠着军队是不够的,想要填充满那么大一个国家,几十万人,一百万也没用。
只能靠文化传播和交换。
这个论点之前赵祯也说过,但是那个时候大秦还不具备条件,然而现在不同了。
这才是始皇帝的本意,除了给赵祯用人之外,也是让他把这些人安排在那边居住下去。
……
一声长叹,始皇帝把杯中酌酒,一口饮下:“朕知道,这样做或许有些残忍,但是没办法。”
“想要国家安定,他们也得奉献。”
以国为家,从来都是老秦人骨子里面的概念,始皇帝也一点都没说错,就应该这么干!
而且根本不必他开口,其实很多老秦人已经主动说过,要把自己一家人全都搬迁到域外去。
但始皇帝没有接受,在他看来,老秦人就是秦魂,他们都不在了,这个偌大的国家也失去了精神。
而至于其他的六国之人,没有办法评判他们。
这些人中,的确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要到域外之地的,他们都想眷恋着自己的家庭。
其实这是人性,没有问题。
可在始皇帝看来,这也是他们从来没有把大秦当做过家的缘故。
他们都不把大秦当做家,那大秦又何必把他们当做家人?
“现在,你明白了吗?”
始皇帝悠然的看着王翦,目光中满是沉重,虽然想法是那样的,但是几十万人颠沛流离,他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始皇帝真是个暴君,现在反而还会好受一些。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翦那里还能不动皇帝的心思。
只能说,是皇帝的想法一点错没有,错的……是那些不把大秦当成家的人。
“陛下,臣明白了。”
“那就好!”
一瞬之间,始皇帝脸上阴云全消,换出一副笑脸来:“你们两个都看过,要是没有问题的话,这卷宗就先签了。”
这是大秦行政上的次序,即便已经开始执行了,但也要始皇帝亲审用宝之后,才能留存档案。
王翦二人,一起点头。
始皇帝很欣慰,公事到此结束,叫内侍臣把东西撤下,始皇帝把手一挥开始和他们两拼起酒来。
……
另外一方面,自从李斯彻底归从赵祯旗下之后,他也是干的越发卖力。
不过渐渐的,他有一种感觉,好像是冯去疾最近一段时间,和他明里暗里的,麻烦越来越多,积怨也越来越深。
看起来,冯去疾每一次都是为了公事,然而李斯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既有针对自己的行为,而且还隐隐约约的,带着一点不想让赵祯战胜归来的意思。
当然后者只是他的揣度,虽然没有在证据,但是这对李斯而言,也是天大事!
他现在不能因为一点猜测,就把这件事捅到始皇帝面前,也不能和王翦他们说,所以思来想去,李斯决定,他要亲自和冯去疾谈一谈。
过去他们两个势如水火,现在水火相撞,也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