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4第四章
靳一梦很快便提着那名狼人少年回到了营地。这名狼人少年右膝往下彻底失去了踪迹,根据其伤口情况观测,应当是被子弹彻底释放的强悍动能所硬生生撕/裂的,可见靳一梦对于子弹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境界。这狼人看起来精瘦伶仃,面容惊惶愁苦,观其体貌,就如同任何一个不超过十五岁的农家小弟,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在冈恩那把可怖的双手巨剑下展/露/出的风采。
李/明夜蹲到了狼人少年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
“瑞吉。”瑞吉非常配合地回答。
“今年几岁啦?”
“也许……十三四岁吧,我不记得了。”
“你是哪里人?”
“长峡,酒坊村。”瑞吉露/出了哀求的表情,“这位漂亮的小/姐,各位老/爷和小/姐们,我真对不起你们,但我也是没办法,请千万不要杀我。有一天傍晚我正在河边钓/鱼,那是一头大鱼,如果把它卖给布里太太的话可以换上一壶满满当当的麦酒哩。结果当我去找布里太太的时候,一群狼兽袭/击了酒坊村,一只狼兽扑了过来……我准是晕过去了。等醒来以后,我就变啦,变得能听懂它们的嚎叫,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劲儿。但劲儿再大也打不过那些狼兽,倒霉的瑞吉只能听它们的,它们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然它们就会打我。”
正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的靳一梦听到此处,不由微一皱眉,正欲开口,却又止住了。哈文忍不住低声嘟囔道:“真是不幸。”
“是啊,真是不幸。”李/明夜赞同地说道,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这个不幸的人已经是一名狼疫感染者了!”莫顿的语气极为严峻,“你不妨问问它依靠什么作为食物,再问问它每个能看到月亮的晚上都做了些什么,然后你就会打消那些愚蠢的同情念头。”
“我没有!那些都是狼兽干的,只有它们能享用人血!我只能吃一些松鼠、狗、兔子……”瑞吉恐惧地啜泣了起来,他瑟缩着瞥了靳一梦一眼:“我……我吃了你们的马,但……我刚才很虚弱,我觉得我快死了,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的牙齿已经在那匹马的脖子上了……对不起,请不要杀我!我在红水村还有一两个亲戚,他们会替我赔偿的。”
李/明夜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她想起自己在金桃旅馆的大厅中听到过“红水村”这个地名,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村子应该是在匈牙利境内,就在从金桃旅馆通往河湾镇的大道边上。她便说道:“我与我的朋友可不会为了一匹马大老远地跑到长峡去。”她顿了顿,见瑞吉没有接话,便转而问道:“你是长峡人,这些狼兽也都只在长峡出没,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迷雾森林?对于狼兽来说,渡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吧!”
“您真是说着了。它们害怕水,桥上又人来人往的,我就只能砍树造木筏……我造了好大的木筏,要是我的老爸老妈还在,他们准会感到骄傲。我必须得这样做,卢西恩陛下最近在治理狼灾,好多的军/队啊,把我们逼得没处躲也没处藏……”
这段话在土著听来倒是没什么,角斗/士们却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很显然,这与他们进入本宇宙时的背景剧情介绍不符。若非长峡之王对狼兽的存在异常宽容,又怎么会有“饲养狼兽”的传言流传?
瓦罗刚要开口说话,靳一梦朝着瓦罗极轻微地摇了摇头,黑/暗法/师便闭上了嘴,只颇有兴味地继续观看这一场问询。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李/明夜继续问道。
“总得有几个月啦,我记得渡河时应该是夏天,水浪又高又急。”
“你们出过森林吗?”
“没有,我们不敢……而且森林里也有足够的猎物。”
“本地治安队失踪的事情,也与你们有关吗?”莫顿插口问道。像什么“把人剥皮以后挂到树上”多半是无聊群众在瞎扯淡,不过再如何扯淡的传言都有个基础,这世上完全空穴来风的事情是很少的。本地治安队人员失踪的事情应该不假。
“这是那些狼兽的主意。那些可怜的家伙追着一批走私犯进了林子,结果狼兽们看到了人,就不满足于吃畜/生了……”瑞吉停顿了一下,怯生生地说道:“狼兽们不喜欢那些走私犯的货物,它们把那几个箱子全都埋起来了,我想那里头应该有银子。如果我带你们去找那些货物,你们能放了我吗?”
由于身份特殊,角斗/士们说不准比那些骑士还要视金钱如粪土,但这显然不符合他们“佣兵”的角色——这世上没有贞洁的妓/女,也没有不爱钱的佣兵。文森特反应最快,当即便面露贪婪之色,急切地问道:“你确定那些箱子里都是银子?小/鬼,我可告诉你,要是里面没有银子,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
其余角斗/士会意,纷纷开始询问银箱之事。莫顿立刻说道:“嘿,你们可是答应过我……”
“我们确实答应过你。”李/明夜故意停顿了一下,她留意到瑞吉正盯着她看,遂让自己的目光掠过几名骑士的盔甲、长剑与骏马,随后才扬声道:“而且你会看到我们信守承诺。你们这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也不仔细想想,这世上哪里有走私者会带着几大箱白银走夜路?都闭上嘴吧。”角斗/士们本就是做戏,见她出声喝止,便不再多言。这使得她看起来仿佛是角斗/士们的领/袖,至少地位举足轻重。
李/明夜站起身:“抱歉,瑞吉,但我已经答应了驱魔人一定要彻底断绝狼疫的传播。佣兵必须说话算数,否则与土/匪何异?”她把手伸向瑞吉,动作慵懒而漫不经心:“所以……”
变故就在刹那间发生。狼人少年被捆扎在身后的双臂陡然出现了异变,其肌肉暴/涨、毛发滋生,居然是瞬间化作了狼人的粗/壮利爪。他发力崩断了束缚,继而抄住了李/明夜的手腕。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几乎令人眼花缭乱,若是有人在这一刻走了一下神,那么待他回过神来,必然会深感意外——方才那形若困兽的小俘虏俨然已经脱困而出。瑞吉贴在李/明夜身后,一手卡住她的脖颈,一手制住她的手臂,这是一个完美的挟持姿态。他把头隐藏在她的身后,尖锐的犬齿微微印入她背后的衣物。
这一系列动作若行云流水一般的迅捷流畅,完全令人猝不及防。李/明夜的近身作战本就不是强项,一时间竟然是被制住了。
“所有人都别动!”瑞吉厉声喝道,他的声音里蕴涵着一股鱼死网破的狠戾,与方才那个怯懦无措的少年判若两人。“否则我这一口咬下去,会发生什么你们都清楚得很。”
场面瞬间静寂,土著们的手已经按在了武/器上,紧张得一触即发。法尔卡斯爵士率先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一切像原来那样。”瑞吉回答道,“你们走你们的路,我住我的树丛与草窝。几位骑士大人与驱魔人可曾听过此地有狼灾么?没有,因为我和我的同族从来没有外出咬过人。我们不想招来什么麻烦,所以才安分守己地待在森林里,以动物的鲜血为食。当然,若是把人血送到嘴边,我们也不会放过,这很不好,以后我一定会避开那些人。总之,你们放过我,我就放过这个小/美/人儿。”
彼得怒骂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他的话说到一半,加兰修士对他摇了摇头,莫顿也对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走南闯北的流浪驱魔人对眼下的形势清楚得很,若是执意不放过瑞吉,只怕这几个骁勇善战却桀骜不驯的佣兵就要与他们内讧了。他一念至此,不由暗恨那小女子在面对危险的狼兽时居然如此松懈,以至于他们竟然被这一只瓮中之鳖给翻了盘……
莫顿忽然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却又实在说不上来。随后他便听靳一梦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你得先保证驱魔人和爵士们不会对我动手。”瑞吉说道。
“可以。”
“然后我会带着这名好心肠的女孩离开,你们不能跟上来。半个小时后,你们可以在一里以外的溪水下游找到她,我保证她会毫发无伤,连皮都不会破一道。但如果让我发现有人跟上来,那可就说不好了。”
“是么?”靳一梦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心平气和,“瑞吉,你是一个聪明的小子,而且非常会装可怜。你分辨出了我们的身份,随即试图用银箱引起我们内讧。在失败了以后,你推断出我们要杀你,立刻就找机会劫持人质……你很聪明,有见识,眼睛也利。”
“谢谢。”瑞吉忽然生出莫大的警惕。他的断腿刚刚恢复到一半,新生的血肉骨骼似乎都在随着对方的话抽/搐,提醒着他说话的男人究竟有多危险。他不由又把怀中女子的脖子卡得更紧了一些。
“聪明如你想必不难看出来,一旦你放人,驱魔人一定会组/织人手将整个森林筛一遍,你根本就无法如你所说的那样继续安分守己地待在森林里,这只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罢了。”靳一梦的声音平静依旧,却冷得令人发/抖,“说出你的真/实打算,告诉我你会在哪里放人,别忘了我们有自己的魔法联络方式可以验证真伪,所以别耍花样……”他停顿了一下,“否则,我会像刚才一样追上你,并让你痛恨你所拥有的不死之身。”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瑞吉有些恼怒。
“这不是威胁,这是一个通知。”靳一梦淡淡地说道,“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也不介意将她视为已经被你咬过了。”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瑞吉的痛处——李/明夜是他唯一的筹码。在场所有人中,最不希望李/明夜被瑞吉咬伤之人,恐怕就是瑞吉自己了。结冰的沉默在空气中冻结了一会儿,瑞吉从李/明夜身后露/出一只眼睛,语气慎重:“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去哪里,你们也可以随时联络,但是我要你们最好的马。”
这里最好的马是莫顿的“黑风”,这匹马剽悍骁勇,精壮结实,四蹄踏风,就连冷泉英子也追不上它。莫顿闻言一愣,刚想拒绝,文森特抱着手臂冷笑道:“驱魔人,说话之前别忘记我刚救了你的命。”
莫顿于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瑞吉察言观色,笑道:“放心,虽然你想要我的命,我却比你仁慈得多,至少我决不会冲畜/生撒气。三天之后的午夜,你们可以在红水村附近找到女孩和马,而且我保证他们都不会少一根毫毛。”
“红水村?”靳一梦看了李/明夜一眼,“短短三天的功夫,我们来不及赶去长峡。”
“这个村子不在长峡,而是在……”
“——在河湾镇以东两里格,也就是大约七英里左右。据说这个村子之所以被称为红水村,是因为村庄附近河流的上游发生过一场领主战争,大战过后,连河水都变成了红色。”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明夜用不紧不慢的平和语气接口道,“这是他第二次想让我们去红水村。”
瑞吉忽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他想起先前李/明夜对红水村所表现出的一无所知,隐隐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不安地厉声呵斥:“你最好老实点……”
靳一梦点点头:“知道了。”他微微一笑,柔声问李/明夜:“那你希望我眼看着这个小狼人把你带走,等三天以后的午夜,再在某个荒郊野外找到你吗?”
靳一梦的语调低柔温和,似是与平时没有区别,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惯常的笑意,而是显得深暗冰冷。李/明夜意外地发现他应该是生气了,只是不能肯定他气的是谁。她谨慎地打量着他:“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把你的眼睛和嘴都闭上。”靳一梦说道。
瑞吉内心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他挟着李/明夜朝后跃去,极度的紧张使他忽视了自己的断腿。鲜/嫩娇/弱的伤患处重重顿在地上,引发洞彻心肺的剧痛,他发出一声痛呼,下意识以为自己遭受了攻击,当即决然地朝着李/明夜的颈侧咬了下去。
下一刻,狼人少年尖锐雪白的犬齿就会刺入女子柔/软的皮肤,然而那獠牙的去势却是骤然止住了——女子的体表浮凸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护盾。那护盾似是坚/硬透/明,如同水晶,却又兼具了某种气雾般缥缈流动的光感,当狼人的犬齿狠狠撞击在上面时,只激起了一圈圈漾开的光之涟漪。
“咦?”作为一名法/师,瓦罗认出了这个奇妙的能力——很明显,这是冥想精通lv4时可以选择的精神力护盾能力,而且已经进阶到了顶级,是以出现了被动触发的形式。根据这个护盾的外观来看,李/明夜基础属性中的精神值很高,护盾可以吸收大量的伤害,难怪她敢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狼口之下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枪声骤然响起,雷霆与钢铁的怒火撕/破晨光。没有人留意到靳一梦是何时拔枪与瞄准的,空气中好似突然冒出了一只看不见的恐怖凶兽,只一口便干脆利落地咬下了狼人少年挟持李/明夜的手臂。这截手臂齐肘而断,高高飞起,大片大片的紫黑色/狼血泼洒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这凶兽犹不知足,正欲朝着李/明夜纤细的脖颈进犯,淡白色的蓬勃光华蓦然腾起,携有威严宏大的法则之力,迫使其偃旗息鼓。
——这是系统屏障。队友之间无法互相伤害,他的枪永远都伤不了她。
断臂落地,犹自抽/搐痉/挛,如一只断头的蛇。靳一梦闪身上前,把李/明夜拉进怀里。直到此时,瑞吉才开始惨叫,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连连打滚,痛不可当。
李/明夜皱着眉,半张脸染上了凄厉冰凉的殷紫色,她用一只手掩住了眼睛。靳一梦低头看她,笑了一下:“我都叫你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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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奴/隶级弓手哈夫斯说道。其实真要说起来,不少人都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只不过哈夫斯是最没架子的那一个——与李/明夜相同的位阶与平民的身份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后者询问。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狼人在说/谎的?”
由于狼人的血液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所以李/明夜此时正在清洗自己头发与脸庞上的血渍。她跪在溪边,将脸孔深深地埋入寒冷的溪水中屏息搓洗,过了片刻她方才起身,一边拧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从一开始。”
“一开始?”
“局部区域狼兽化,这应该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能力吧。”由于土著的存在,李/明夜说得很保守,实际上,局部区域狼化在普遍情况下可以说是狼人天赋树中相当高阶的能力了,因为这意味着对血脉力量的精准控/制。这条情报是需要大量资源作为基础才能提炼出来的,而背靠场情局的李/明夜显然拥有这些资源。“这只是疑点之一。第二个疑点,是我发现他在编故事……比如在河边钓/鱼与布里太太。人在撒谎时往往会将谎/言编造得十分详细,并充斥着大量听起来合情合理却毫无意义的描述作为佐证。另外,从他的面部细节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他想要通/过观察我来判断我是否被他欺/骗,所以他强/迫自己注视我,并为此感到紧张和频繁眨眼。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谎/言与真/相就会像白纸上的黑字一样,清楚明白地写在被观察者的脸上。”她抬手揩了把脸:“有毛巾吗?”
“呃……我看看。”哈夫斯开始检/视自己的个人储物空间,很显然,作为一名比较糙而且储物空间有限的正常角斗/士,他没有随身携带毛巾的习惯。
一条素色手帕凌空飞来,李/明夜敏捷地抬手接住了。她朝冷泉英子道了声谢,一边擦脸一边说道:“谎/言的意义在于掩盖真/相,但‘你是哪里人’这个问题的真/相有什么可掩盖的?这时候他提到了红水村,所以我用‘误以为红水村在长峡’的方式试探了他。结果他依照这个认为我们不仅并非本地人,更是对长峡一无所知,由得他信口胡说。接下来他放松了不少,不仅继续编造故事(她指的是‘卢西恩出动军/队治理狼灾),更是试图让我们内讧。到这个时候,我就断定他来到迷雾森林肯定另有目的了,反正绝不是为了躲避军/队。”
“为什么?”哈文忍不住问道。不知什么时候,这名年轻的侍从已经蹲到李/明夜旁边了。
“如果他的整个故事都是假的,那你觉得这句‘躲避军/队’会是真的吗?”李/明夜笑了笑,把手帕绞得精干,开始擦头发,“哈文,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绝不是这个样子,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和白/痴没什么两样。我们的小俘虏在短短一两分钟就能编出一套入情入理的故事,又能看出我们这群人内部的不和谐之处并加以利/用,还可以反应飞快地根据现实情况做出调整,比如当机立断地劫持了我……一个阅历丰富的六十岁老人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些。我们的小俘虏相当了不得,他可不像你,你能分辨出真话与假话就不容易了。不过这是好事,说明你很幸/运,遇上的假话还不够多。”
“这种人就连断了腿都不怎么老实,想必在短时间内是套不出实话的——除非他落到靳的手中。”文森特闲闲插口道,此时靳一梦与冈恩已经提着瑞吉消失在了斑斓的树影里,鉴于靳一梦的心情肯定不怎么美好,这一次他们应该会很快得到结果。
“不过我还是想试试,毕竟如果把人交给梦哥……唔,怎么说呢?似乎有点太残/忍了。”李/明夜说道。瑞吉不见棺/材不落泪,更是极为擅长装可怜,角斗/士的情报又不可能与土著彻底共享,若是逼/迫太过,说不定会招来土著的恶感。
“好吧,路易斯,你是我见过的最机灵的人,但毕竟是个女孩,所以你对他实在是太过仁慈了。狼疫感染者都生了一副冷酷邪/恶的心肠,他才不会回报你的仁慈呢。好在你还懂一些能保护自己的魔法。”哈文嘟囔道。
李/明夜笑了笑,没有答话。
——在李/明夜看来,斗兽场将他们投放至金桃旅馆,又布置了“三天内到达河湾镇”这一主线任务之后,角斗/士们最顺水推舟的选择就是“结识加兰修士一行人,并与他们同行”,这就导致他们极有可能会经过迷雾森林。综合种种因素(比如迷雾森林的传言,比如此地是暗元素充沛区域等等)可以推测,迷雾森林中极大可能存在一个支线历/史剧情,再考虑到本宇宙不过是区区d级宇宙,所投放角斗/士的位阶却大多是士兵级,他们会在第一时间经由系统引导所接/触到的支线历/史剧情想必难度不低(收益丰厚)。
从大体上来说,历/史剧情的难度会体现在两方面——其一,便是线索众多,需要逐层探索、逐步推进,这需要消耗大量时间与心力,比如“圣器疑踪”。其二,便是战斗难度极高,比如需要角斗/士去干掉某个传/奇英雄,或者干掉某个高阶传/奇生物。在此必须提一句,单一难度的历/史剧情任务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在此举个极端的例子来描述角斗/士们通常会遇到的情况——比如角斗/士刚刚进入《狂蟒之灾》宇宙,便接到任务要求干掉苏醒的古神欧波洛坎,角斗/士就得先弄明白这欧波洛坎究竟是个什么、在哪里,然后才能去干掉它。
而李/明夜他们所遇到的情况虽然不至于如此极端,却也是非常麻烦的——他们只知道这迷雾森林里应该有一个难度不低的历/史剧情而已。迷雾森林/占地辽阔,传说众多,他们又有限时主线任务需要完成,根本就无暇顾及探索支线。考虑到斗兽场对于世界源的渴望,李/明夜猜测斗兽场或许会通/过“将他们投放至金桃旅馆,使他们与土著同行穿过迷雾森林”的方式,使得支线历/史剧情以某种形式自己送上/门,所以她才对靳一梦说“只要那些搞阴/谋诡/计的家伙别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就先不管他们”。
狼兽的出现,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迷雾森林里只有一条老林路,任何正常人进林都会选择老林路,而不是自己苦哈哈地挥舞着□□整出一条能够通行的路来。这条路在近期行过人,而且这些人极有可能喂了渴望人血的狼兽,尝到了甜头的狼兽难免会动上一些守株待兔的念头,而晨昏正是狼人们最活跃的时间……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遭遇了狼兽,并且获得了瑞吉。
瑞吉的出现是意外之喜,这名狼人少年绝非等闲之辈,李/明夜甚至推测他是这一小群狼兽的领/袖。谎/言的目的是掩盖真/相,瑞吉精心编造了一通入情入理的谎/言,无非是为了掩盖他来到迷雾森林的真正目的,这对于角斗/士们而言,无疑意味着有利可图。
出于对土著观感的考虑,李/明夜其实是不想对瑞吉动粗的,所以她心念一转,开始考虑是否要发掘狼族的探索路线,这件事对于李/明夜来说并不难办。瑞吉有足够的聪明与果断,所以只需要让他误以为自己一行人活捉他乃是为了探知狼疫的传播情况,随后作出要彻底阻断狼疫的样子,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唯一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
李/明夜确实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干脆就这么被瑞吉劫走——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使自己团队独占这条线索,却又不至于忽略人类路线。至于孤军深入嗜血残/暴的异族之中,这听起来虽然极为冒险,但同样的事情她早就在中土宇宙中做过一遍了。如果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她有信心赢过所有对手。促使她放弃这个打算的,一则是瑞吉已经被靳一梦逼/迫着吐露了自己的去向——在举目皆敌的匈牙利,红水村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这等同于把线索清楚明白地摆到其他角斗/士面前;二则……靳一梦显然并不同意,而且他也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态度。
李/明夜一念至此,不由有些烦躁。诚然,方才事发突然,她确实来不及与靳一梦仔细商量,但他也没必要非得坏她的事儿呀……不过这些事情显然无法,也不必向其他人解释。
李/明夜便只是简短地说道:“狼族在这里出没必有缘由,越早弄明白为什么,就能越早地解决它们。当然,这主要还得靠驱魔人和各位贵/族大人,对于我们而言,出的不过是多说几句话的功夫罢了。”
“我对此万分感激,并对你所遭受的危险感到抱歉。等到了河湾镇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的。”莫顿诚恳地说道。
“不过是小事而已。”李/明夜不怎么在意地说道,“至于这种危险……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每回和敌人面对面,我一准得倒霉。如果你真想谢我,就去帮我弄个大点儿的盾牌吧。”
“不是第一次?”法尔卡斯爵士打量了李/明夜一眼,“那也许你该考虑换个行当了,这比一面受神祝福的盾牌都要安全得多。你若是真的机灵,就该知道女人的武/器是针线。”
“这真是金玉良言,等下回我遇到土耳其人的时候,会记得拿针线对付他们的。说真的,这是自我听说有人竟然以一截橡木作为盾牌以后,所知道的最厉害的武/器了。”李/明夜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法尔卡斯爵士面色僵硬地闭上了嘴,冷泉英子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冷笑。在场诸位散人角斗/士中,唯有她在李/明夜被劫持的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似冷泉英子这种高人,自然能凭借客栈中那短暂且有所保留的交手摸出李/明夜近身作战能力的大致水平比其他正常远程角斗/士高得多,大约在精通lv1左右,敏捷与力量都在40点以上,更遑论她还有某种料敌先机的奇异能力。虽说真刀真枪的打架不能光以数据论输赢,李/明夜若是一时不慎,输给身为狼人的瑞吉也实属正常,但非要说她在瑞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冷泉英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冷泉英子不喜多事,是以她也并未多嘴,只是冷眼旁观。直到现在,她大致猜出了来龙去脉,又被李/明夜的话勾起中土旧事,才终于感到了些许不爽。她道:“盾牌给了你你也不会使,你就该心里有点数,别和人急赤白脸地打。再不行,你多耍点花/招嘛,你不是最擅长耍花/招吗?”
李/明夜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听靳一梦的声音传来:“什么耍花/招?”他从树丛中走出来,身上干干净净,唯有手套尖染上了些许稀薄黯淡的紫黑,还撇着一小挂黏糊糊的浑浊凝胶。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文森特诧异地问道。
“已经搞定了呗。”靳一梦答道。他冲文森特偏了偏头,自己走向溪边洗手:“你们想听的自己去听吧,有事叫我。我要继续在那儿站着,那小/鬼连话都说不利索。”
李/明夜偷偷瞥了他一眼。靳一梦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而冷肃,静寂如冰。她眨了眨眼,满肚子计划被打断的烦躁在顷刻间一扫而空,转而作出极为好奇的样子,想要随着其他人一同溜走。
“你别走,过来。”靳一梦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抬地叫住了李/明夜。他不习惯喊“路易斯”这个名字,所以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李/明夜到底还是怂住了,讪讪然走到靳一梦身边。
靳一梦把她拉到无人的角落,对光仔细打量她的眼睛:“触发体能判定了吗?”他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触发了,但是剂量太小,不碍事。”李/明夜答道。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寒冷而潮/湿,力道很轻,如流过肌肤的轻/盈溪水。她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面容,小小的一张,如早春时分倒垂枝头的花/苞,渐渐驱散那双眼睛里冷厉峻凝的冬意。
“抱歉,我该想个更好的办法。”靳一梦轻轻/抚过她的眼尾,“但是你也看到了,那些狼人全身是毒,让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我不可能让你跟他走。”
“以人类身份进入洞/穴王国和刚达巴国不是一样危险?至少我从未听过有人类在中土宇宙敢这么做,但获得狼人天赋树的角斗/士倒不少。”李/明夜在思考该如何说服靳一梦以后不要再坏她的事,“实际上,在历练中多线探索是很普遍的现象。一个角斗/士团队最多只能容纳……”
“那时候我们是两个人。”靳一梦打断了她。
“现在的我一人就能打过当初我们两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有能力控/制这些,其实这些风险我都考虑过,更何况我们还有智能基因胎/盘可供复活……”
靳一梦的语气渐转严厉:“我买它只是为我们的生命上一道保险,不是为了让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要钱不要命!反正这件事已成定局,你就别再瞎琢磨了。”他顿了顿,弃用了团队频道,转而开口柔声说道:“宝贝儿,你那天说让我陪你到最终,我以为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李/明夜几乎是沮丧地洞彻了靳一梦的意图,但是她毫无办法。这还不如吵一架呢,她极度憋屈地想。
——靳一梦从来不跟她吵架,他说人在气头上说的话最伤人,那是刻意朝别人心上捅刀子,只求伤害对方以图一时爽/快,却没想过那刀子就算给起出来了,也一样会留疤。他说这番话时指着她的心口,用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神情语气,严肃、安静而温柔。如她曾经拥有却骤然失去的一切,如她从未奢求却意外得到的所有。于是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是吗?但你现在不要我陪了,哦?”靳一梦靠近她,伸手握住她后颈,垂首与她额头相抵。
“我不是……”李/明夜想要后退,找回正常说话的距离,身/体却像是被摄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到她脸上,垂下眼眸注视她的嘴唇,眼神里跳跃着深邃热切的渴望。她终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你他/妈/的……我听你的就是。”
靳一梦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她的下颚,低头轻轻吮住她的唇。天寒地冻,李/明夜的唇/瓣微凉,果冻一般的触感,口腔细腻火/热,引人汲取索求。温存厮/磨的纠缠很快就变了味,等他自己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把人压在了一棵树上。橡树古老暗褐的树皮有深刻的鳞裂,如一双双深长的眼,好奇地观察着人类年轻而躁动的情/欲。
靳一梦深呼吸了一下找回理智,转而轻/咬一口她的耳/垂:“你刚才说,在历练中多线探索是很普遍的现象?”
“啊?对。”李/明夜急促地呼吸着,眼神茫然。
“我不是反/对多线探索,但如果太危险的话,我得和你一起。”靳一梦叼着她的耳/垂吮/吸,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这丫头无/法/无/天的,油锅里的骨头都敢捞出来啃,偏偏鼻子又灵得很……老/子得亲自看着你,不然实在不放心。”
李/明夜全身发/颤,却被他锁住后颈,实在没处躲:“好啦好啦,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靳一梦这才满意了。他最后咬了一口那一小团圆溜溜精致可爱的软/肉,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李/明夜一边喘气平复,一边冲着他翻出一对没好气的白眼。靳一梦也不介意,只笑吟吟帮着她整理那一副明显刚偷完情的凌/乱形容,看起来很是欢乐。
李/明夜看他这样就来气,遂“啪”的一下把他手拍开:“走开你。”
靳一梦笑得止不住:“怎么刚刚还要我陪,现在又叫我走啊?”
“我不高兴!”李/明夜非常憋屈。怎么的,她就拿这死流氓没办法了是吗?
“哎呀,我宝贝儿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今天冲我开/枪。”
靳一梦瞬间噎住。
“你居然开/枪射我脖子!”李/明夜找到了新思路,立即理直气壮地撒泼,“你不是受过人质保护训练吗?哪家培训机/构居然是让学/员通/过直接打死人质来达成反劫持效果的?你这个……”
靳一梦赶紧就吻了下去,一吻毕,又在她额上轻轻碰了一记,方低笑道:“现在不生气了?”
李/明夜痛/心/疾/首地红了脸:“你除了这个还会什么?每次都来这套。”
“我还会什么呢,我想想啊……”靳一梦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有了,我还会跪键盘。刚才你教我那句法语怎么说来着?再教我一下,回头爷在键盘上给你一字不差地跪出来。”
李/明夜忍不住噗嗤一笑:“少来了你,不教。”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我们得出去了。”
“现在?还是先缓缓吧。”
李/明夜摸了摸自己红肿湿/润的嘴唇,又瞥一眼靳一梦的脐下三寸……缓上一缓确实是极有必要的,毕竟就这么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她仰头靠在树上,点起一根烟,转而问起了正事:“哥,你有没有问出瑞吉与卢西安之间的关系?”
“问了。那狼崽子在这方面口风很紧,但依我看八/九不离十,他们俩肯定穿一条裤子。”靳一梦也掏出一根烟引燃。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提醒她:“这种事得讲证据的。而且你觉得这事儿就算问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一个平民,还是个狼疫感染者,在邻国人的严/刑逼供下攀咬长峡国王?这明显是污/蔑嘛。”
“我问这个,只是为了确认历/史剧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李/明夜凝神思考,片刻后微微一笑,“算了,这个事情先放着。卢西安到底派他来干什么?”
“嗯,怎么说呢……这就有点离奇了。”靳一梦耸了耸肩,“反正如果不是触发了任务,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