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嬷嬷继续道:“她在西山县,就是出名的野小子,镇日穿戴也不像小姐,全是一身的劲装,束衣束袖、成膝的短裙,这不知道的遇上,还只当是哪家的丫头。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五太太管了好些年,还打不得、骂不得,说得狠了,她就跑到回春道观不出来,直嚷嚷着要当道姑。家里只得由着,五房有三位公子,就她一个姑娘,五老爷直说是老夫人给骄纵了。
如今大了,性子倒比小时候略好些。早前五太太还担心她不谙情感,又有个执拗、野惯的性子,生怕寻不着好婆家。谁曾晓得,自打琳公子去西山县学艺,她见了琳公子突然就开窍了。五太太请琳公子劝她,让她好生学些女红、学读书,嘿,琳公子要去北军军营前,与她说了一阵话,琳公子一走,她还真中规中矩地学了两年读书、女红,两年练下来,字也勉强见得人了,女红也像那么回事。
温老夫人说:这是一物降一物!那种爹娘老子都管不住的,倒能听琳公子的管束。可就在前年,她突然听说琳公子订亲了,这下可不得了,直说家里人瞒她、骗她,合着外人欺负她,她要去军营找琳公子问清楚。
自己骑着马,一路飞奔地去北军营,硬是半道上被她哥哥、弟弟给拦住了,可他们打不过她,要不是五老爷赶到,怕是把三位公子都打伤了。五老爷诳骗着她,说琳公子看不起她,说她没个女儿家的样子,又说他问过琳公子‘若我家令娟像个大家闺秀了,你愿不愿意娶她?’琳公子道‘不仅娶,当聘为嫡妻。’如此方才把她哄骗了回去。
老夫人和五太太立即让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规矩,她还真学得像模像样,只是也只能在人前装装样子,转过身去,又是个野小子模样。”
江若宁像是听故事。对温令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是愿意装,本公主可连装都不愿意,这样好累的。不过。她能为琳哥哥改变自己,可见是极喜欢的。既然是这样,就该劝田姑娘放手,另给田姑娘许门好亲事。”
“这可不成!田姑娘虽生得温顺、柔弱,那可是刚烈性子。外柔内刚,要是劝她不嫁给琳公子,她是会寻短见的。这不,温五太太、田太太也不会商量好了一同去找太后赐婚。唉,这许是他们三人的缘份。
早前田太太还担心温小姐欺负田姑娘,可今年住到行宫一处后,两个人好得跟姐妹一样。温小姐性子大咧,又跳脱活泼;田姑娘温顺、小意,心思细腻,相处这大半年。两人连红脸话都不曾有过。
太后曾私下里问了一句:令娟没欺负黛玉吧?你猜服侍的嬷嬷如何回话?”
江若宁想了一阵,答道:“回太后,温小姐没欺负田姑娘,倒是有两回被田姑娘气得不轻。”
翠浅与小高子听到这儿,两个人都觉有趣,明摆着田姑娘就是受欺负的一个,反倒是田姑娘气着温小姐了。
江若宁笑了一下,“我可猜中了?”
碧嬷嬷对这公主真是刮目相看,笑道:“正是。温小姐性子大咧,有什么事说过了就忘了。田姑娘可不成。她还记着呢,少不得要说几句话刺回去。这样,温小姐就被气着了,可时间一长。温小姐道‘她长得那么弱,连我一拳都承不住,看在琳表哥的面上,我懒得和她计较。’而田姑娘则道‘她样子凶,是个直性子,顺毛捋。其实心最是软的。’你瞧瞧,这一来二去的,田姑娘知她脾性,而她呢,依旧大咧没心没肺,倒也相处得好了。”
一个大咧强撼,其实心软,又是直性子;一个看似娇弱,其实有些心眼;这样两个完全不同性子的女子,居然能相处和睦。
只怕,如果田姑娘要真生了坏心,温令娟根本就斗不过。温令娟胜在出身高,又有强大的家族。田姑娘没有娘家支撑,自然也就不敢打坏心思,不但不打,她还要与温令娟处好关系。一个有丰厚的嫁妆,一个只有少许嫁妆,两相互补,也没什么遗憾的。
“两人一处做鞋更有意思,田姑娘的女红好,花绣得跟真的似的,她就做鞋面。温小姐力气大,就纳鞋底,这纳鞋底的度比寻常妇人快了一倍都不只,旁人一天最快纳一只,她一天能纳一双。温小姐做得快,还嫌田姑娘动作太慢,直说那鞋面上不绣花也使得,直接用缝衣机压,田姑娘便说,那样的不结实,女儿家的可以用缝衣机,男子的一定要用缝,这样耐穿……”
翠浅愕然中带着羡慕,“这样说来,她们俩还真能相处到一处。”
江若宁道:“这就是性格互补。”
只是,慕容琳原就是武将,再娶一个像武将、性子又像男人的妻子,他得多郁闷。
江若宁分明记得,慕容琏提到慕容琳一人订了两家姑娘为妻室时,那眸子里流露出赤果果的羡慕之色。
江若宁对小高子道:“我要练武,你到外头打听打听,看看近来都生了什么趣事、大事?”
打听消息是花银钱的,碧嬷嬷给了小高子一个半新的荷包,里头有些金银锞子,他托在手里,欢天喜地的去了。
小高子出得翠薇宫,脑子里一琢磨,就往宫人爱去的几处奔去。
五个小太监正坐在林间的草坪底下说闲话,其中一个还剥着花生,另两个正取了小布袋里的零嘴吃。
“我今日听养性殿的小太监说,又出奇事了。”
“快说!快说!什么奇事?”
“咱们的凤歌公主在行宫时,绘了两幅画,这真真奇了呢,一幅画上,山峰上立了一个男子在赏晚霞,可你侧面一看,立时就变成了太上皇、太后并肩立在山顶赏景。”
“啊——这么神奇!”
“还有一幅画,是喜鹊登梅,那喜鹊无论你从左边看、右边看、还是正面看,都是正面的。”
“御书房的皇上征战西北图,上面的一对老鹰便是夜没昼出,颇是奇特,惹得好些大臣都去瞧画。”
“第一个现的是大总管,他生怕内务府装裱的匠人把画弄坏了,专派了两个小太监盯着装裱。”
小高子轻咳一声,难怪他们一回宫,一路上所有的宫人看着凤歌公主的神色是敬佩膜拜啊。
五个小太监齐刷刷回头,“高公公,你怎么来了。”
小高子昂挺胸地道:“你们不知道的,我知道,嘿嘿,我们家公主厉害着呢。最近宫里头、京城都生了什么趣事,你们告诉我,我便告诉你们一个关于那画的秘密。”
六人坐在草坪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近来生的趣事。
小高子听罢,这回省了打听消息的碎钱,全都归他了。原来碧嬷嬷不知道,打听消息可以用消息换消息。
几人说完了,追问着小高子道:“高公公,你快说!”
小高子得意地起身,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迈着优雅的八字步,“这是凤歌公主一说无意间说漏嘴的,关于这些画上的奇事,其实是一个仙人做的。
有一天晚上,凤歌公主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一个骑着仙鹤的白衣仙人从霞光中飞来,一边飞,还一边唱着歌,我听公主哼过:‘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注:红楼梦《好了歌》,此文名叫神仙歌。)
小高子前面还唱,后面就改作念了,“我听公主唱过两回,前面的曲还记得,后面的记不住,但后面的词却记住了。”
几名小太监深为然,对小高子说的话坚信不疑。
此刻,有四名宫娥奉了嫔妃娘娘之令出来寻几枝新鲜的花回去,想自己做胭脂,一到园子就听到一个太监的声音,心下好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小高子继续道:“梦里,公主立在翠薇宫院子里绘画,听到天空有人唱歌,她抬头一看,是个白袍仙人。仙人衣袖一挥,落到院子里,道:‘我乃画神,听闻凡间有人擅画,乃是奇才,特来一探。’
他挥着拂尘,站到公主后面,看着公主的《正兴帝征战西北图》,道‘画是好画,可惜还差了些什么?今日我授你一技。’他抓住公主的手,握着画笔往那画上连点了两下。
公主现画上多了两只老鹰,当即问道‘为何是两只侧面老鹰。’那神仙道:‘只得一只眼睛,方跑不掉,若有两只眼,必然成精冲天而去。’
公主却道:‘我可不信。’
那神仙便道:‘可知画龙点睛?’
公主道‘那是传说。’
神仙就说‘正是本神。’落音时,又问‘可愿学本神画技?’”
宫娥、太监正听得入神,只听到一个妇人的喝斥声:“你们几个,是哪个宫的,聚在那儿做什么?”
有认得这声音的,是淑妃娘娘。
众太监虽有不舍,立时作鸟兽散,生怕被淑妃娘娘训斥惹祸。
小高子沉吟道:“我还没讲完呢,怎么一个个就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