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初秋，气候转凉。
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地上却是一片狼藉，碎砖烂瓦遍地都是。
两个缠着绿头巾的异国男子站在废墟旁，目瞪口呆。
他们是阿育王国使臣，听说中央皇庭遭遇“地龙翻身”，伤亡惨重，受王命所托，特来朝廷慰问。
当然，慰问只是形式，关键还是打探朝廷情况到底如何。
尤其是皇帝陛下的安危。
只是沿途走来，看到的是流民遍地，房倒屋塌，还有些“胆大包天”之人造反作乱。
情况之惨，触目惊心。
一名叫鸠摩罗烈的使臣不满地说道：“高大人，这就是你们礼部安排的驿站？房子在哪？”
姓高的中年官员叫高涵，乃是礼部尚书令，负责接待各国使臣。
他苦着脸，悲叹一声，解释道：
“鸠摩罗烈大人，皇庭遭遇万年一遇的大灾，房子都倒塌了，别说是住的地方，就是陛下的皇宫都没了！”
“可怜我煌煌天朝，皇帝陛下如今一病不起，江山社稷危如累卵，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高涵这一哭诉，鸠摩罗烈顿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人家已经这么惨了，就连官袍上都破了几个大洞，里面还有缝补的痕迹。
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另一个叫博罗多耶使臣质问道：“中央皇庭是大家的父国，既然受灾如此严重，为何不向我们求援？”
“我们也想啊！”
高涵的脸上，透着满满的无奈，仿佛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他把头探过去，手遮住嘴，低声道：“二位大人不知道，有人要造反啦！”
“什么？！”
两人心头震颤，相视一眼，神色有些惊慌。
难道被发现了？
“高大人，你掌握了什么小道消息？不妨透露一二？”博罗多耶翘起小胡子，跟旁边的使臣使了个眼色。
鸠摩罗烈掏出两个宽背金手镯，上面镶一圈绿松玛瑙，精美不凡。
“嘶……”
高涵一脸警惕，问道：“二位大人，本官一向清正廉洁，你们这是做什么？”
博罗多耶嘿嘿一笑，直接将金手镯扔在地上，惊呼道：“哎呀，高大人，您的手镯怎么掉地上啦？”
他赶忙捡起来，塞到高涵手里，笑道：“高大人，您的手镯失而复得，恭喜恭喜！”
“多谢使者大人帮忙捡起来。”
高涵也是个识趣之人，悄悄把手镯塞入袖子，冲二人勾了勾手指。
两位使臣听话地靠过来。
高涵附耳低语，“据我家尚书大人说，我们朝廷这次遭遇大灾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东南、西北多个府县已经出现大批叛乱分子，朝廷派了二十几万大军赶赴各地镇压。”
“我们也想求援，只是眼下炎都军队被大批抽调，防务空虚，朝廷担心有诸侯趁虚而入，所以不敢求援。”
“真的假的？”博罗多耶一脸不信。
中央皇庭据说有百万大军驻守，怎么可能会出现防务空虚的状况。
不过皇帝的担忧，却是合情合理。
高涵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鸠摩罗烈连忙往地上洒了几张银票，惊呼道：“哎呀，高大人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您的钱掉地上啦！”
“啧啧啧，本官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老是丢三落四，让二位大人见笑啦！”
“哪里！哪里！”
高涵笑着把银票揣入怀中。又勾了勾手指，三人头抵头。
“朝廷明面上说抽掉了十万大军去镇压，其实是五十万大军，兵分五路，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留守在炎都。”
“朝廷的计划是‘攘外必先安内’，先派精兵迅速平定叛乱，然后再准备应付诸侯王叛乱。”
“攘外必先安内？”
博罗多耶重复了一遍，眼神精芒闪烁，淡淡：“陛下的计策果然高明！”
鸠摩罗烈问道：“难道朝廷已经发现了有诸侯想要造反？”
此话一出，博罗多耶也看向高涵。
高涵阴恻恻地说道：“你们以为皇帝陛下老眼昏花吗？哪些诸侯国想要造反，他老人家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朝廷才急着派出大军镇压叛乱，不给诸侯国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们猜猜看，朝廷一旦平定内部叛乱，下一步会做什么？”
“做什么？”
两位使臣完全跟着高涵的思路开始走了。
“杀~诸侯！”
高涵冷冷直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嘶…….
两位使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颈部凉飕飕的，灵魂都有些寒冷。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便说得通了。
为何皇帝拒绝接见使臣？
老皇帝今年已经九十四岁，受到如此巨大的灾难影响，恐怕身体已经岌岌可危。
所以他才急着平定中央皇庭叛乱，然后再腾出手收拾各路诸侯！
“高大人，陛下为何这么着急平叛，竟然连炎都防务都放弃？”博罗多耶还是有些地方没想明白。
“嘿嘿嘿，这位大人应该不懂军事吧？”高涵一副“我已经把你看穿了”的模样，十分欠揍。
“还请大人指教！”
博罗多耶表面谦恭，内心却吐槽道：你一个礼部尚书令，懂个鸟的军事！
“所谓兵贵神速，如果不赶快平定叛乱，某些诸侯国必然会发现中央皇庭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们与叛乱分子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你们说吃亏的是谁？”
“当然是父国！”两位使臣异口同声。
“那不就明白了吗？”
高涵两手一摊，说道：“现如今炎都防务空虚，陛下才不敢向诸侯国求援，二位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本官小命难保啊！”
二位使臣自然点头保证，绝不泄密。
鸠摩罗烈又问道：“敢问高大人，陛下都知道哪些诸侯国想要叛乱？可否透露一二？”
“下使也很好奇啊！”博罗多耶也期待地看着高涵。
“这个……这个…….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这脑子啊…….”
“哎呦，高大人呐，您的金镶紫玉腰带怎么掉地上啦！来来来，下使帮您系上……”
高涵满脸堆笑地摸了摸腰上的名贵腰带，笑道：“本官的脑子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想起来啦，就叫………”
“叫什么？”
高涵手指着他们俩，两人神色一凛，鬓角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不会真的发现了吧？！
“叫叫叫…….野原国！”
呼！
两位使臣长吁一口气，心绪一松。
原来不是我们啊，你个礼部尚书令怎么突然说话结巴了，人吓人会吓死的！
野原国想要造反，已经是世人皆知。
除了朝廷一再隐忍之外，其他诸侯国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高大人的意思是……朝廷要对野原国用兵？”
高涵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朝廷不是要对野原国用兵，而是要把所有叛乱国，连根拔除，一个不留！”
嘶…….
两个使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呼吸困难了。
全歼所有叛乱国，好大的口气啊！
“高大人，父国有如此实力？”
“哈哈哈，区区几个小国叛乱，完全不足为虑，等我天朝大军平定内乱，必然杀他个人仰马翻！”
“高大人，下使还有一事不明。”博罗多耶直勾勾地看向高涵，“您贵为礼部尚书令，为何对朝廷行军如此了解？”
此话一出，鸠摩罗烈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高涵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哑然失笑道：“你想知道？”
“想！”
“哎呀，高大人呐，您的「金丝孔雀蒂花绣犊鼻裤」掉地上啦，来我帮您穿好……”
“这不是本官的！”
眼看鸠摩罗烈就要脱裤子，高涵连忙阻止，满脸嫌弃地拒绝了。
“大人，这可是五种金丝绣的，价值连城！”
“本官不需要！”
“那大人……”
“咳咳，听好啦…….”
高涵手握拳头，轻咳一声，朗朗说道：“本官虽然是礼部尚书令，可是本官的岳父，却是兵部尚书张轩张大人！”
“哦！”
两位使臣一脸吃惊，就连身后的随从都惊讶万分。
“那大人为何不在兵部用事？”
“你懂什么！如今天下纷乱，刀兵四起，身在兵部多危险，哪有礼部清闲自在？”
“下使明白，下使明白！”
两位使臣赶忙告罪致歉，一起送走了“神态傲然”的高涵。
鸠摩罗烈看着远去的人影，啐了一口，“厚脸皮的东西，中央皇庭的人太高傲了，拿我们的钱还嫌弃！”
博罗多耶安慰道：“无妨，你觉得这家伙说的可信吗？”
一说到正事，鸠摩罗烈立刻严肃起来，说道：
“我认为可信度非常高，我们沿途走来，的的确确看到流民如潮，农田毁坏，房屋倒塌，眼下就要秋收，恐怕整个中央皇庭的田地大部分都要绝收。”
“饥荒、瘟疫，蝗灾，很快接踵而来！”
“老皇帝急着平叛，恐怕就是防止动乱越闹越大，想要提早压下去。”
博罗多耶摸了摸大胡子，目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说道：“不止如此，恐怕还有其他原因？”
“还有什么？”鸠摩罗烈问道。
“你难道没有注意，高涵提到老皇帝时，总是装腔作势，好像皇帝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怎么可能？”
博罗多耶冷冷笑道：“他越是掩饰，越说明老皇帝有大问题了。”
“什么大问题？”
“哼哼，你不想想看，皇帝急着平定叛乱，主动出击各路诸侯，为什么之前不做？”
“为什么？”
“只有一个原因，老皇帝已经不行了！他想要制造一个中央皇庭仍然十分强大的假象，从而欺骗我们！”
“你的意思是......要崩了？”
“没错！”
博罗多耶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应该感谢高涵，这个贪财的狗官，告诉了我们一个大秘密！”
“炎都防务空虚，如果我们各路诸侯趁机联合进攻，你说会怎样？”
鸠摩罗烈嘿嘿笑道：“他不是还说了吗？朝廷最害怕诸侯国勾结流民反贼，里应外合，这不明摆着给咱们献策吗？”
“有道理！”
博罗多耶和鸠摩罗烈相视一眼，肩膀耸动，嘿嘿笑了起来。
一副“我们就是反贼”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