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没个正行地把下巴搁在吧台上装死。想来也确实伤人心,难得收起花花肠子正正经经地追个人,追了大半年,唐娴那颗冰做的心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怎能不教人借酒消愁呢?中途他都有好几次想放弃了,忍了几天还是憋不住屁颠屁颠儿地又找上门去。到后来,他都快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惯性,亦或是求之不得偏要求的心态。
酒精这玩意儿,就是壮胆的催化剂,苏灿喝着喝着就喝出热血沸腾来了。越想越觉得这大半年追人追的太窝囊太小心翼翼,加上林舒年的刺激,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情怀,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撑着椅子不带晃地特别顺溜地站了起来,把杯子往台上那么一放,豪情万丈地一拍林舒年,用着美声腔说道:“兄弟,你保重,我先撤了!”
苏灿向来无厘头,林舒年是知道的,但酒后发作的状态并不常见,现在又说起了胡话,林舒年自然以为他喝多了,反手一抓让苏灿有个支撑点,自己也站了起来,问:“去哪儿?”
苏灿甩开林舒年扶着他的手,傲娇地回答:“别管我,我要去找唐娴!”
听他连名带姓地称呼唐娴,林舒年就知道苏灿认真了。林舒年不以为然,弄成醉醺醺的样子,认真起来都像是假的。所以他建议:“这个样子去找她,等着被她嫌弃?”
苏灿一听,不干了,指着林舒年挑衅道:“我敢这个样子去找唐娴,你敢去找程慕安吗?”炯炯有神地看着林舒年,嘴角捎带轻笑,似乎就是想看他出糗的样子。
林舒年是个不经骗的人,被好友这么一怂恿,男性荷尔蒙瞬间爆炸,觉得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拽拽地反问:“我有什么不敢!”
苏灿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恶魔笑,道:“行啊,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找小娴娴,你去找你的小安安。是男人就痛快一点,成败在此一举,兄弟,我祝我们好运!”苏灿意气风发地给即将上情场的两个落魄男子加油打气。
换来林舒年“你白痴”的一个鄙视。
换装回来的吧台小哥,脸上写满了“嫌弃”两个大字。酒吧啊,真的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地方!
来时是两辆酷炫的车,去时是一辆磕巴的的士。
喝酒不能开车,两个自诩为高傲的人又不想叫代驾。怎么办?打的呗。
夜晚的酒吧门口永远不缺等着的的士,苏灿率先上了车,正要报地名的时候想到慕安的公司和唐娴住的地方很近,而且据他所知,慕安也住在那一片,索性把林舒年也召唤到了车上。
司机师傅好奇地从后视镜里窥探后座情形,这两个一身酒气的小伙子一上车就进入了待机模式,不说话不抽烟不骂人,司机师傅简直感动得要哭了。
很好,被左边座位的长得雌雄莫辩的那个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副要揍他的架势,司机师傅安心了。就说嘛,喝了酒怎么可能神色如常。
但他如果跟紧社会潮流看过某档综艺,又认出了林舒年的话,他就会知道,这还真的就是平常姿态。
“你们是明星吗?”终于,司机大叔还是耐不住寂寞挑起话题,“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好像挺有名气的,每天都有小姑娘到那里去看明星。”大叔只觉得两个人颜值够高,是小女生们喜欢的类型,又不像是追星的,那唯一的解释,要么他们就是明星。
苏灿一听,乐了,打趣道:“是啊,我们就是明星。我跟他一个组合的。”指了指旁边一声不吭的林舒年,“我负责发声,他负责卖脸,完美搭档,哈哈哈。”
这位乘客看上去就比瞪他的那位和善多了,大叔也不敢招惹林舒年,开始跟苏灿闲聊:“你们当明星的,是不是经常换对象啊?”
苏灿笑出了声,看来这位大哥对娱乐圈的印象只有“感情纠葛”,不过抓的确实重点不是。“也不一定,看人。”
“那倒也是,我看有几个就一直单身。”
苏灿简直想给大叔颁发一张“纯真”证了。
“前面路口停一下。”先到达慕安的宿舍楼,林舒年率先下车。苏灿一米八几的男子就趴在车窗上探出一点点头,冲林舒年说道:“回聊啊,等你的好消息。”随即把头伸回车里,“师傅继续往前开一段。”
——
七夕夜,大街上都是牵着手搭着背的小情侣,林舒年只身一人行走在冷风中,自我感觉与背景格格不入。
本来,今天应该是这样度过的:白天带上笨女人去海边看海景,晚上回市区酒店吃饭,送上女人都爱的包包,接着顺理成章成为男女朋友,以后就有正当理由继续交往。
当然,林舒年自己对这些所谓的浪漫是毫不在意,甚至很鄙视的。偶尔看到客厅里放偶像剧放到这样的情节,他都眨巴眨巴眼睛赶紧撤离。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自然一点?非要如此形式化。但假如女人都吃这一套,那他也只有忍了。最多在一起之后表达自己的想法,再看对方能不能体谅。
但是!
这一切,都没了。因为他的冲动和莽撞,本应该挺美好的一件事,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咚咚”,敲响慕安的房门时,林舒年都还在纠结问题究竟出在哪个环节。
慕安从片场回来之后已经天黑了,干脆就吃了饭,洗漱完毕上床看剧本。她现在也没有多少朋友,佳佳最近总是很忙没空约,小圆都笑嘻嘻地拒绝了慕安一起吃晚饭的邀约,因为约了小白。至于以前的朋友,慕安是不敢约。
毕竟顶着一张全新的脸,不是把别人吓死就是被人当成神经病。
所以,这个点儿有人敲门,慕安第一反应:小偷?坏人?
顺手从床头拿了一个玻璃杯,心想万一有人破门而入还可以对付,轻手轻脚地移到了门后面,从猫眼里谨慎地往外一看,“砰”得一声,玻璃杯不幸丧命。
尖锐的声音拉回了慕安的魂魄,地上一塌糊涂都是玻璃渣,慕安动了动脚,不知道从何下脚……
一门之隔,林舒年当然也听到了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不管心情如何忐忑的,身为一名“战士”要救人的条件反射让他敲门叫人,“开门,发生了什么事?”
慕安小步子移了移,望着满地碎渣手足无措,这个样子太糗了,偏偏林舒年还一个劲儿地敲着门。
“里面什么情况,再不开门我要进来了!”林舒年暴躁地倚在门口一顿敲,他见识过太坏的情况,人生人死有时候只在一瞬间,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本能地去想最坏的情形。万一里面有犯罪分子,万一笨女人也在里面,万一……
幸好,慕安没有让林舒年继续漫无止境地臆想下去,往后退了一步,开了门。林舒年是说到做到的人,她很怕门会被他撞破!
“嗨,”慕安愣愣地举起一只手跟林舒年打招呼——他脸色太难看了,身上有带着酒气,她现在不怕门被撞坏,开始害怕自己会被训,于是主动打招呼以期达到让林舒年“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目的。
然而这对林舒年是没用的,计划失败了。林舒年不管不顾就是一顿教训:“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不回答!缺心眼儿吗?”
慕安性格再软也是有脾气的,林舒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吼,她也很生气,当下也说不清究竟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吼她的人是林舒年,慕安红着眼睛努力控制住声音不抖,反问道:“我缺心眼儿又怎么样?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林舒年捶了一拳在墙上,眼圈也红红的,“对!不关我屁事!”好心当做驴肝肺,今天是被苏灿带坏了,自找没趣这种事他以后都不想再做。
但对慕安来说心情又何尝不是忽上忽下。忽然出现在家门口,忽然冲自己发火,不问缘由,没有理由。想来就来,不想搭理就不搭理。她也受够了林舒年动不动就炸毛的性格,总是要迁就对方,是一件很让人心累的事。
慕安不是全无心事的少女,她的压力来源于现实生活,来源于金钱。这是一种最直接的压力,关系到你明天能不能有地方睡,有饭吃。尽管马上就能脱贫,但观念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她需要时间去适应。
所以,感情对她而言暂时还是奢侈品。或者说,暗恋是她最好的选择,一旦触及到真实的接触,她怂了,对方可能也不理解。
就像电影放到最最重要的部分忽然失了声,画面依旧维持着运作,耳边却一片寂静,静的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节奏,静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有那么几秒钟,慕安在想,就算了吧,放弃喜欢林舒年。这样心情不会忐忑,不会患得患失,不会迷失自己。
林舒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慕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关上门,也就此打住和他的暧昧。
去推门的那瞬间,林舒年忽然抬起了头,慕安以为他要转身离开。哪知,下一秒,林舒年就用脚抵在门缝处,手一抬,捧住慕安的脸,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