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夜色清朗,萧祈衍与沈容华从景懿宫出来,便弃了轿撵。
“容华,陪我走走可好?”萧祈衍执住了她的手,今晚萧丞域赐酒,他也喝了几盅,原本不是什么能喝之人,只是几盅就有了醉意。
沈容华则因为中午贪杯,便以不会喝酒做了借口,她淡淡地回应道:“好。”沈容华抬眸,望了望今夜的月色。
月色宜人醉,她不由发出了感叹,“没有想到这月亮都圆了,忽而想起来了北越宫中竟然连这日子都过得不记得了,原一想今日是初一了。”
“容华,这是在怪罪,宫中漫漫长日难度吗?”萧祈衍轻笑着。
沈容华掩面一笑,“倒也不是,只觉得时日有些快些,日渐冬至,想到家中的二弟是冬至那日降生,便生出了想念之意,殿下一定会取笑我了,是不是?”
看到她笑,看到她眼里会流露出来想念,也像是寻常的长姐一般,“倘若你想回去了,我便同父皇请旨,送你回去省亲。”
沈容华摇摇头,“不必了,殿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既已经入了北越国,自然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容华,我总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你明明可以表现的不如此让人挑剔,我宁可你像是别人一般,放低姿态要求我一下,可你不会。”萧祈衍停住了她的脚步。
她一怔,若是她真如此,她早该在这个宫里还无生存下去了。
“殿下,容华也有容华的骄傲,我的骄傲让我不愿意去卑躬屈膝地祈求一份不属于我的情意,更不愿去得到这因为朱颜老去而不长久的恩宠。”沈容华第一次直面和他探讨着人生和未来。
萧祈衍仰着头,从月光望到她的容貌上,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所以他不该用普通女人的姿态去审视她。
“容华就料定,我如此不专情吗?”萧祈衍嘴角扯出了一丝的笑意,云淡风轻般轻盈和淡漠。
“自古君王皆薄情。”沈容华笑着回应,这从景懿宫去往太子宫的路上,九曲十八弯,宫人在前面提着宫灯。
“容华这是欲把我比作帝王,可我不过就是太子,还是并不受宠的太子,若不是皇后嫡长子,或许这个位置都坐不稳。”一国太子,人人觊觎的位置,可在萧祈衍看来,不过就是如此淡薄。
沈容华自以为自己已经认知到他,以为他不过就是给人以假象,其实他关切朝政,关心百姓疾苦,可是面对帝王之位又这样无欲无求。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太子,萧祈衍还是太子,怎么如此大不相同。
见沈容华许久都没有说话,须臾,萧祈衍拉了拉她的手,“走,带你去一个地方赏月去。”他背过身去,原本正在走着,却因为被他一拉扯,落入他的怀里。
他便小声说道:“若是这么多人一起赏月也是乏了,你我二人同行才是甚好。”听他这样的话,沈容华便也提了提自己襦裙,随着他的脚步跑去。
很久很久以前,南宫靖也会如此拉着她,在风里跑着,他跑在前头,着一身深蓝的衣袍,萧祈衍却常着明黄衣袍,贵气十足,南宫靖会偶尔回头看她,冲着她笑,“容儿,快些走!”
萧祈衍却直接将她护在了斗篷里,他身上酒香混合这药香。苍白的脸颊上,侧颜带着红晕,他的手很温暖。
“容华?”萧祈衍唤了一声。
沈容华抬眸,“阿靖……”声音很是轻柔,在夜风中,听不到声响,萧祈衍回道:“喊我什么?”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儿?”沈容华恢复了神色,她怎么能将他错认做南宫靖,他是萧祈衍,他的夫君,北越国的太子殿下。
她提醒着自己,萧祈衍在她耳边道:“跟着去便是。”
绕过了钟粹宫、宜兴殿等妃嫔的住处,前面就是前朝了,与前朝后宫相连处便是萧丞域的中庆宫。
她在中庆宫侍疾过,便也熟悉这里的一切,“你说的地方,竟然是中庆宫?没有父皇的旨意,后宫是不得进入中庆宫,你可知道?”沈容华担忧地望着他,身体已经往后要撤离了。
“没有要进宫的意思,不过就是中庆宫后的望高台,是整个宫里的最高处,便也是赏月佳处,容华是怕我骗了你不成。”萧祈衍笑睨着她。
沈容华小心翼翼惯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在这个宫内,她谨慎行事,每每走一步,都会思索再三。
跟随着萧祈衍的脚步,往高台上走去,阶梯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位置,他在前头走着,她随后跟上来。
不过就是十多级的台阶,走完了之后,便是一个高高的阁楼,阁楼很小,顶多容纳两至三人。
四处镂空,所以抬头就可以看到一轮明月挂于夜空中,四处并无遮挡,所以赏月的角度正好。
“殿下,是如何得知这样的好地方?”沈容华仰着头,又收回了自己的神情,便问了一句。
萧祈衍倒是自然地席地而坐,“年少时,贪玩,逃太傅的学,便躲到此处,太傅就找不着了,后来就觉得这里赏月的位置很好。”
听他讲这年少的时候的事情,过往对他来说确实是一段美好的记忆,所以他总是笑着。
“原来殿下也会有淘气的时候。”沈容华方才又看了看,确实看不出来他年少轻狂的样子。
萧祈衍站了起来,伫立在她的身边,“容华,可有淘气的时候?”
沈容华想了好一会儿,她从小就被以男儿之身养在府里,母亲一时没有生出男儿,父亲被纳妾了,好在这位姨娘也不敢有所怠慢,倒是也争气,不久就生了个儿子,父亲大喜,后母亲怀孕,也生了个儿子,才在沈家有了立足之地。
与两位弟弟年岁相差多,而从小过目不忘和闻声识人的本事,让沈长青对她刮目相看,便随着他出入商贾,渐渐地她就替父亲打理家中的生意买卖。
忘记了什么是玩,什么是淘气,所以父亲一直都哀叹她只是个女儿,终有一日留不住家中,不过她倒是为沈家做了最后一桩大买卖,嫁到了北越。
“如此困难的问题,让容华,难以回答吗?”萧祈衍笑了笑,对着她深深道了一句。
沈容华如实相告:“若说没有,殿下可会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