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楚庭修的随从已经将一把古琴置于案上,楚庭修在庭前启奏,“陛下,我东蜀国喜好歌舞琴乐,而本王亦整日沉醉于此,今日正起兴头,便也献丑一曲了。”
他甩开了衣袍往琴声边上一坐,修长的手指欲落到这琴弦上,沈容华望着楚庭修,倒是能在这样的局面上,非但没有被看出什么破绽,又把自己形容地整日不务正业,以让北越消除警觉。
可他不知道了,装这些,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加精明,世上扮得最像的就是她身边这位萧祈衍了,装病、装软弱、装无能、还能装好美色,无所不用其极。他要是称第二,该没有人称第一了。
可不,萧祈衍在他落指之前,他喊道:“且慢,这光是瞧九王爷一人独奏多无趣啊,本宫的太子妃琴技虽然拙劣,但是也能入耳,不如也试上一试,这比试了才有趣嘛,父皇可恩准了?”
萧丞域这也是为难,不过刚刚萧祈衍在无形之中又将了对方一军,算是扳回一城,沈容华自是惊讶,没有想到他竟然把她给推了出去,可是他又如何知道她会弹琴。
她好像并未在他面前弹过曲,不过是自己见到过他吹笛,他的青梅竹马弹过琵琶而已,但是此时也没有拒绝的份了。
楚庭修朝着沈容华的方向看了过去,“若是太子妃能与本王合奏,自是本王的荣幸了。”
“绿宛,还不去太子宫,将太子妃的古琴搬出来。”萧祈衍吩咐身边的绿宛,绿宛已经鞋履匆匆的赶过去了。
沈容华暗暗低声道:“殿下就认定臣妾不给殿下丢了这脸面?”
“不奏《长相思》就好。”萧祈衍面露狡猾的神色,沈容华听得,耳朵一怔,他是如何得知《长相思》。
可是这会儿她已经得不到答案了,绿宛已经将她的古琴摆在了她面前,沈容华抚了抚自己的衣裙,居于古琴之前,晚风习习吹拂着她的青丝。
楚庭修在等待她的起音,而她却笑着道:“九王爷,先请!”
让楚庭修修长的手指落了下来,音色流转,而沈容华却迟迟都未将琴声跟了进去,她是在等待,不急不缓地等待,不能轻易地跟入,反而会被他掌控了全局。
习古琴,心静而不浮,才能入琴心之中。
只有稍稍几个音色,她就已经听出来了,居然是《广陵散》在这样的宴会里,大胆选用《广陵散》是在意指什么吗?
在北越不盛行古琴,但是乐师颇为多,这会儿自然萧丞域已经听出来了曲名,看来这位楚庭修果真如料想的一般,有备而来。
《广陵散》背后的典故又有谁不知呢,曲子气势磅礴而生动,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也正是故事之中,用以形容千钧一发的刺杀行动。
沈容华臆测,他该不会如此大胆地想要在这里动手,那么岂不是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不敢想下去。
可原本他的计划里,没有她的表演,如今被萧祈衍一打乱,这会儿他是被萧祈衍被迫牵制地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沈容华的不进曲中,让北越众人都端看着,也不知是她故意为之,还是根本就毫无技艺,也正如萧祈衍所说,琴技拙劣。
而东蜀国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时,一缕轻柔的嗓音而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连萧祈衍都不曾想到她竟然吟唱了起来。
而声音大气中带着婉约,清亮而细腻,以三国的鼎立背景来衬托此时的情景,楚庭修的手指收了收。
竟被她的歌声引得出神了,后她随即伸手拨动了琴弦,落音处竟然是《高山流水》的曲调,一下子改变了楚庭修原来的曲子的步调。
因为她在吟唱,所以自然会被吸引着过去,宴会上所有人都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嗓音铿锵有力,“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萧祈衍的唇边显现出来笑意,总是会有料想不到的惊喜给他,沈容华就是这样一个奇女子,他伸手拿出身上的玉箫。
他的笛音清雅,配上古琴流畅,声色柔和而紧密,他望着她,她抬头笑了一笑,仿若世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已经听不清楚楚庭修到底是演奏的什么曲子了。
原本貌合神离的太子和太子妃在后宫众人面前,竟然情意绵绵,眼送秋波,哪里有一丝的不合,反而是琴箫和鸣。
掌控住了大局,也将原本《广陵散》的曲调完全转移了,最后她吟唱着:“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八壹中文網
她抬手,楚庭修落音,收尾地恰到好处。
众人都鼓掌,“原来咱们这宫里,太子妃的琴艺竟是这般好,陛下,您瞧着啊,这皇后和太子真的是得了宝了,陛下定也要替政儿物色个好媳啊!”曹贵妃娇媚的声音在萧丞域身侧响了起来。
萧丞域也不住地点头,表示赞许,但是他倒是未曾先开口,楚庭修将古琴让人撤了下去,往后甩了甩衣袖,“太子妃,本王真的是让人见笑了。”
当然沈容华却欠身,以礼相鞠,“九王爷可也同太子殿下一样取笑臣妾的拙计,不敢与九王爷相提并论,只是在与太子殿下在宫里玩闹的小游戏,九王爷才是真才实学。”以自己的谦卑,来衬托出来者的技艺。
可楚庭修知道,她的琴技佼佼,绝非是师出陋者,想必师承大师,又配上这黄莺般的歌喉,世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子。
德才兼备,可惜已经是另做他人妻。
“要孤来评断,便是不分上下,九王爷,北越兴兵马,但是诗书才学也不敢怠惰,竟日能见识到孤的太子妃和九王爷这番比试,也是大饱眼福啊!”萧丞域圆了两边的场,在言辞之间,也又再一次抬高了北越的尊贵。
笑,楚庭修自然是笑,“岂非只有大饱眼福,太子妃歌声绕梁三日,太子殿下确实如贵妃娘娘所说一般,太子殿下真得了至宝。”他将眼神直接望到了沈容华的面容上。
却被萧祈衍回了一个冷冽的眼神,楚庭修自然地撤回了仰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