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南楚国的一夕平静,宫殿内外歌舞升平。
他好着靛蓝长袍,那是因她说过,这样的他像是书卷里走出了一般,所以他将寝殿内所有的华服都换成了各式的靛蓝长袍,只为赢得了她倾慕的眼光。
可终究,他还是失了她,从她成为联姻的牺牲品,他亲手将她送上花轿的那刻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她离开南楚的半年光景,他时时刻刻都难以忘怀过往。
甚至,每每想到这里,便会心痛不已。
月光透过了东宫的窗落到了他的书房里,门外敲了敲门,他应了一声,一青衣南楚装扮的女子进门来,走到了他的身侧,将玉色的骨瓷杯移到了他的手边,“殿下,这是今年新进宫的春茶,你尝尝……”
女子柔声细语,“独孤,今日有些不一般?”他便是南楚国的太子南宫靖,他微微一抬眸,眼眸带水光,狭长而锐利的眉,一双阴沉的眸光,一张白皙的脸庞,相得益彰。
这位女子就是他的随性侍女和卫士—独孤冉,侍奉他左右多年,喜穿红衣,与她的个性想般配,火辣而直爽。
“不就是换了一身衣裳,殿下就已经看出了不一样?”独孤冉轻笑着。
南宫靖手端起了这杯茶,拿捏在了修长的手指上,“是今日的茶不同。”他随后补上一句,独孤冉只能作罢,越掩饰就越暴露了。
“是,是新茶,又是宫里的人收集的雨露泡出来。”独孤冉禀告道。
南宫靖细细地端着茶盏瞧了瞧,淡然地道:“瞧着还是红衣适合你,日后就不必换了,有些颜色,你衬不起。”
这样一声,独孤冉竟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自小习武,恐怕不扶住,都会往后倒去,倒不是因为他的话有多伤人,而是这话是分明在暗示自己的行为已经违背了他的心愿。
这样素雅的颜色,只配有人穿,而那个人已经不在南宫靖身边了。
可他却还不许她以外的人去靠近,去效仿,也是大半年来南楚王一直想要给他立妃,他拒绝的缘由。
独孤冉知道,他心里放不下一个人,那人就是去往北越联姻的北越太子妃了,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选最好口味的新茶去赠予她,沈容华喜茶,喜书,喜医,同旁的姑娘家不同,可南宫靖就是欣赏她这些。
所以尽管有人把她扮的多像,他都能一眼认出来不是,因为骨子里的她举世无双。
就连独孤冉跟在他身侧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有一丝丝的改变,“殿下,还是如此在意她吗?殿下不觉得应该要放下自己的过往了吗?”独孤冉劝解道。
回首往事如烟,已然成为了过往,可是闭上眼睛,她就又出现在了梦里,那么远,却那么近,“独孤,本王是做错了,本王后悔了。”
“后悔不把她带走吗?后悔把她送到了北越吗?殿下不该后悔,殿下身上是南楚的责任,殿下是南楚的希望,南楚的繁荣昌盛才是殿下该考量的。”独孤冉语重心长。
南宫靖的眉头一深锁,“可,这世上再也无她和我一起分享了,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得了天下却无人可以分享。”
“可是拿天下和她作交换,殿下甘心吗?”独孤冉回问道。
他竟然回答不出来,这个答案他心知肚明,可他却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结果,“独孤,或者还有一条路,等我一切都得到了之后,还是可以把她带回来,她还是她,我还是我。”
“真的会是一样的吗,殿下,当初陛下安排了李嬷嬷在她身侧,就是想要知道她在北越的一切,李嬷嬷传回来的书信,会交到陛下处,可殿下也早就得知了,所以她和北越太子琴瑟和鸣,早就忘记了和殿下的誓言了不是吗?”独孤冉愤愤不平。
倏地,南宫靖站了起来,“本王不许你诋毁她半分。”在他的心里,她还是一如往昔未曾改变,她嫁给萧祈衍,都是为了南楚,为了他。
独孤冉欠身,“殿下,我失言了。”
“她应该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连和父皇开口要她的勇气都没有,是我无法抛弃太子的身份,是我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她是该要对我放手,她是该要恨我,我别无选择。”南宫靖走到了窗下,望着高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深深地哀叹,已经落入了心尖上,她离去的大半年,也是他人生最为低谷的大半年,可是他却无法松懈和放松自己。
“玄镜最近训练新兵成效如何?”南宫靖询问道。
玄镜是他一手培养的死士,只听命于他,南楚皇宫内是不许豢养死士,可是南宫靖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早就培养了一批的死士,而玄镜就是第一批死士中,他选带在身边的唯一一人。
“收了这么多人,又是玄镜一人,自是还未有多大的成效,不过请殿下放心,玄镜能担此重任,南楚总有一天会强盛过北越,就不会是北越霸占为王了。”独孤冉如实回答。
“独孤,你传本王的旨意去,加紧了训练,本王希望,原本三年能完成的事情,本王想要在一年内就已经达到本王想要的成效。”他等不了了,这样卑躬屈膝地活着,还不如一战为快。
用和亲和女人保全的江山,终究是泡影。
只有国家本身的强盛才是坐稳江山的根本。“是,殿下,我会去传旨,殿下今晚又喝了茶,怕又是要深夜入睡了,殿下半年来的失眠症又严重了,太医想要让殿下晚间不宜饮茶,可殿下如何能听!”
南宫靖笑着,这是他自作自受,他每每入夜就会想到了自己和沈容华的过往点滴,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可一睡着的时候,就能看到她已经躺在了别的男人身边。
所以他宁愿醒着,那样还是清楚,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沈容华还未走远,她还在心里,没有任何的改变。
可谁都知道早就变了,只有他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独孤,退下吧,本王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没有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书房。”
独孤冉欲言又止,只能退出了书房外,合上了门,她的眼神复杂地望着门,迟迟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