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又下起了雪,这已经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了,而郾城的安亲王就在这样一个白雪皑皑的清晨走进了皇宫。泰康帝驾崩之时仿佛就已预料到灵雪最终还是要会回到郾城的!这个安亲王的封号和那座巍峨的安亲王府都是他为灵雪准备的,因为他知道灵雪迟早会需要这些。
华阳殿的老总管常公公看着从白雪中走来的灵雪,突然感慨万千:先皇,雪皇子终于回来了!时辰还早,灵白还在暖阁中安睡,灵雪示意常公公不要惊扰他。此时想想,当年灵雪离开郾城时,灵白不过还只是个孩子,而如今的他却已然君临天下,他还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家伙吗?
灵白比灵雪小两岁,灵白的母妃只是后宫中一名普通的良娣,在子凭母贵的皇子争斗中,灵白与灵雪一样注定都是异类,他们只能在别人蔑视的眼光中相依为命。灵雪永远都忘不了灵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四哥,你的头发好漂亮!从那一刻起,灵雪便暗暗发誓: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够伤害灵白!而当年岳如风之所以会将灵白拥上皇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母妃出身寒微,没有外戚干政的威胁,另外灵白年纪尚小,还未沾染到郾城皇族的衰颓之气。
灵雪静静地看着睡熟中的灵白,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还清楚地记得灵白小时候的样子,可是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难道……灵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他走上前去轻轻地将灵白的被子盖好,还没来得及看清少年眉眼间的变化,灵白就睁开了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他看着面前的灵雪突然间有些晃神,“四哥,你回来了!”灵雪终于松了一口气,灵白还认得他,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四哥想你了,回来看看你!”“四哥,我也想你了!”他还是灵雪记忆中的灵白!
陪灵白用早膳时,说不出的陌生感再次涌现在灵雪的心头。以前的灵白从来不吃甜食,但现在的他却对面前的一碗银耳莲子粥爱不释手,灵雪疑惑地看着常公公,常公公对他轻微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中还另有蹊跷。
“几个月前,老奴就发现皇上的喜好正在慢慢发生变化,以前的事也似乎忘了大半!”听了常公公的话,灵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镇魂歌扰乱了灵白的心智。“平日里皇上和哪位娘娘的关系最为亲密?”镇魂歌只能在睡梦之中引导人的心智,因此对灵白使用镇魂歌的人一定是他的枕边人。“最近几个月皇上常去云妃娘娘的汐云馆!”方公公不大明白灵雪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这个云妃娘娘是……”“是太傅大人家的大小姐,入宫还不到半年,却极受皇上宠爱,上个月才刚进为贵妃!”灵雪终于找到了那条线,所有零散的线索都在瞬间连贯了起来。“公公,你从小看着我们兄弟长大,如今我就把灵白交给公公了!”灵雪向常公公躬身一拜。“王爷有命,老奴自然万死不辞!”常公公惶恐万分。镇魂歌为什么会在郾城皇宫出现?不管怎样,灵雪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灵白!
安亲王回宫的消息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郾城,收到消息的颜之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岳如风,而灵雪却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事已至此,他已经不能回头了,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障碍都必须铲除!“来人,备轿!”先下手为强,他绝不能心慈手软!
灵雪看着颜之行的官轿出了府,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看来他已经沉不住气了!”岳如风皱了皱眉,“我居然会栽在这种人手里?”灵雪看着一脸郁闷的岳如风,他当然能够理解岳如风此时的心情。当年颜之行交出宰相之位后,以厌倦宦海沉浮为由辞去了所有官职,一直赋闲在府中,倒也乐得自在。灵白登基之后,岳如风敬重他是两朝元老,特意请他来做灵白的帝师,没想到最后却是引狼入室。“他不过是个傀儡,你又何必迁怒于他呢?”从今天的情形来看,颜之行的背后一定另有高人指点,否则他怎么对付得了难缠至极的岳如风?
“你手上还有多少人?”岳如风可以从刺客手中全身而退,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任颜之行翻遍整个皇都都找不到他,这自然是因为他手中握有一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兵。“不算太多,但对付颜之行应该还不成问题!”灵雪知道岳如风敢这样说必然早已胜券在握。“我去见灵白,你抓紧时间调动人手,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控制整个颜府!”灵雪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利用镇魂歌操纵灵白?“你估计他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三日之内!”三日之内,灵雪一定能够逼他动手!
“小白,你还记不记得当日我离开郾城时对你说过的话?”“当然记得!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去月离山看雪!”他居然还记得,灵雪觉得很意外!如果真的是镇魂歌让灵白迷失了自己,那他为何会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是四哥失约了,对不起!”灵白困惑地看着灵雪,他好像没有明白灵雪的意思。一年前,被迫回宫的灵雪还没来得及与灵白相见,就再次逃离了皇宫。当时泰康帝大怒,曾下令全城搜捕灵雪,这么大的动静灵白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现在他显然不记得了!灵雪好像渐渐明白了,现在的灵白似乎只记得和灵雪在一起时的情景,也许灵白正是为了守住这份珍贵的记忆,才没有完全迷失自己。“小白,这是四哥送你的礼物,你要好好收着!”灵雪将月灵珠轻轻地放在灵白手中,只要月灵珠在灵白身上,镇魂歌就不能轻易控制他。
整整两天,灵白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和灵雪待在华阳殿,有灵雪在他身边,灵白觉得很安心。灵雪深知是当年那场几乎血洗郾城的宫廷政变彻底改变了灵白的人生,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之下被岳如风拥上了皇位,而他成为郾城君主后必须要面对的却是亲人的鲜血,虽然灵白清楚地知道岳如风那样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他,但他们毕竟是他的亲人,没有了亲人,灵白只能孑然一身,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早已浸入骨髓,几乎让他窒息!还好现在灵雪回来了,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皇上,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常公公的声音在华阳殿外响起。“告诉她,朕改日再去看她!”灵白有些犹豫,但还是不想让别人打扰他和灵雪单独相处的时光。两天之内,云妃三次到访华阳殿,灵白都闭门不见,灵雪猜想此时的颜之行一定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直到第三天傍晚,灵雪才辞别灵白,离开了华阳殿,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如何灵白不能有事!
天终于亮了,这似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但云妃失宠和颜府被封却都发生在这个夜色如墨的晚上。灵白还记得灵雪在离开华阳殿时非常慎重地对他说:“小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午夜的琴声吵醒了睡梦中的灵白,往日只在梦中浮现的琴声此刻却清晰地萦绕在灵白的耳边,他清楚地听见了伴着琴音而来的声音:“杀掉安亲王!”那一刻,灵白终于明白了灵雪话中的意思,原来最危险的人往往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来人!”灵白缓缓地站起身来,云妃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的灵白应该还在她造的梦境中,怎么可能清醒地站在她面前?“云儿,我们的缘分尽了!”从小在宫廷争斗中长大的灵白绝不会心软,因为他知道心软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常公公,回华阳殿!”刚刚还温暖如春的汐云馆却在瞬间变成了一座冷宫。
一簇红色的烟火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那是皇宫的方向,就在烟花熄灭的那一刻,寂静无声的颜府突然陷入一阵混乱之中,但没过多久,暗夜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喧哗从未发生过。当岳如风和灵雪同时出现在颜之行面前时,颜之行终于明白了,这不过只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而设的局!
“王爷,这些密函是在颜之行书房的暗格中找到的!”岳如风的手下果然个个都是精英,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灵雪翻看着他手中的信件,一个名字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成城,暗中勾结颜之行,让云妃以镇魂歌迷惑灵白的人居然是成城!若真是如此,那当时在隐莲山庄用镇魂歌救莲歌的人会不会也是他?失传多时的镇魂歌在成城手中重现江湖,他和神火宫究竟又是什么关系?这一切灵雪都不得而知!
灵雪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岳如风,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你放心,郾城有我,灵白有我!”从如今的形势看来,颜之行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灵雪势必会再次离开郾城,岳如风能为灵雪做的就只有替他守护灵白,守护郾城!
“四哥,你真的要走了?”他们兄弟好不容易才相见,如今却又要分别!“等我回来……”“四哥,我不要你的承诺,我只要你平安!”灵白很肯定地说。“小白,你长大了!”灵雪看着自己面前的灵白不禁感叹道。灵雪相信他的小白一定能够让郾城强大起来!“四哥,你放心!”灵雪点了点头,郾城有灵白和岳如风在,他很放心!
雪花从天边飘洒而下,好美!灵雪不禁感叹,雪落无声,此刻整个郾城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如果郾城能够永远如此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