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秀无奈一笑,想着让徐氏去卖豆腐也好,省的她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单,自己又不能时常来陪她,老年人寂寞的时候难免就会胡思乱想。
加之她又抵不过徐氏热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将卖豆腐的重任交给了她。
明玉秀跟徐氏约好,以后每天晚上来和她一起做豆腐,早上出去卖,每板一百斤,每斤两文钱。
这样除去成本,她们一板豆腐大概能赚个一百四五十文,比起做绣活来说,不知道要快多少。
豆腐做成,天色也不早了,明玉秀将明早要卖的豆腐都帮徐氏装到了扁担筐子里,又用纱布盖好。
想到这担子也不轻,怕徐氏挑不动,她又谨慎地嘱咐她,每次只能挑五十斤,慢慢卖就可以,冬天这东西不容易坏,做一天卖三天都行,千万不能把人累坏了。
徐氏知道明玉秀体贴孝顺,也不叫她担心,听话地点点头,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充满活力过了。
一个人太久不事生产,就总会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特别是家里没人的时候,负面情绪压都压不住。
现在秀儿能帮她找个事情做,她就感觉自己再也不是那无用之人了,心里很是欢喜。
因为家里很快就要有进项,明玉秀回家的时候带了两块豆腐回去,跟陆氏和明大牛交代了一下豆腐的进展。
陆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拿回来的两块白嫩嫩的豆腐,不敢置信,自从青城山上回来以后,女儿带给她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陆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厨房把这豆腐做来尝尝,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得先跟婆婆说一下。
“秀儿,这豆腐是不是先送给你祖母看一下?”
明玉秀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点了头,她也知道,但凡涉及钱,娄氏都是雁过拔毛的,卖豆腐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藏不过去。
况且她之前还许诺了娄氏过年买肉的事情,这买肉的钱总得有个正当来由,免得娄氏小人之心,以为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财路。
到时候生出更多的事情来给她和家人添堵,还不如现在就把这豆腐明明白白地摊到她面前。
见女儿同意了,陆氏就要去娄氏房里,又被闺女一把拉住:
“娘,先别去,先尝尝这个!”
明玉秀从腰间解下装豆浆的葫芦,让小山去厨房里拿了两个碗,分别给陆氏和明大牛倒了一碗:
“喝完再去!”
虽然这豆浆以后天天都会有,算不得什么金贵的东西,但她还是想先给爹娘喝。
“秀儿,这是……?”陆氏惊奇地看着碗里奶白奶白的液体,闻着空气里的甜香,咽了咽口水:“这是奶?”
“不是的娘,这是用黄豆磨出来的豆浆,您快尝尝。”
黄豆磨出来的怎么压根没有黄豆味儿?还有股奶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跟山儿喝了吗?”陆氏端起碗放到了嘴边,想起了孩子又问了一句。
“做豆腐的时候都喝饱了。”明玉秀将娘亲的碗朝她嘴边推了推,又将另一只碗递到明大牛手上:“爹,您也喝!”
明玉秀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在镇上买的跌打酒递给明大牛:
“爹,这是白日在药铺里买的跌打酒,掌柜的说这是铺子里最好的一种,晚上让娘给您涂上。”
明大牛的眼眶骤然微红,默不作声地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药酒,轻轻点了点头。
刚才芸儿要去请大夫,娘说什么都不肯,还跑过来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芸儿难过得半天都没说话,自己好说歹说,又抓着她的手朝伤处按了几下她才放心。
儿子今天也很懂事,知道他受伤了,一直都安静乖巧地坐在身边,丝毫没有来闹腾他。
而女儿,没有任何人说,她的心里也知道惦记着自己这个没有用的爹,还给他买药酒。
家里人都记着他心疼他,只有他的母亲,丝毫没有将他的痛楚和委屈放在心上,回来这么久,她连事情经过,身上疼不疼都没有问过一句。
想到自己往日总是因为母亲委屈妻子儿女,明大牛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对自己的母亲,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尝过了女儿做的豆浆,陆氏像喝了琼浆玉液一样,脸上笑开了花儿:
“嗬嗬嗬,我家秀儿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能干了!”
女大十八变是这样用的吗娘?明玉秀好笑地看了娘亲一眼,将明小山留在屋里陪爹爹,自己陪着陆氏去了娄氏的屋子。
……
“什么!你说你做的豆腐给徐氏那个老寡妇去卖了?”
娄氏先前听明玉秀说豆腐做好了,她还不信,看了陆氏拿过来的样品,她这才喜不自胜,觉得自己家就要发财了。
明玉秀才做了块豆腐出来,娄氏甚至都能想到自己以后住的大房子要糊什么样儿的窗纸了。
此时乍一听说明玉秀居然把豆腐拿去给徐氏卖了,她立马气得直跳脚:
“你是不是傻啊?我们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你定价两文,她要是卖个三文四文,你找谁去!”
娄氏越想越担忧,就想趁着现在天还不算太晚,赶紧去徐氏家里把那些豆腐都给拖回来,正好明大牛也没事儿做了,明天就跟她去村里卖豆腐!
这豆腐可是个稀罕玩意儿,以往只听人说过,可没见谁真的做出来过,马上快过年了,别说两文一斤,再算翻个倍儿怕也是也有人要买的。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蠢,居然把这么赚钱的生意交给一个外人!
娄氏正要起身去徐家,明玉秀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话:
“那方子是徐奶奶从她婆家带过来的,我只是给她打个下手,您要去您就去吧。”
这个说辞也是明玉秀一早就想好,并与徐氏对过口信儿的,如果娄氏知道了做豆腐的方子是明玉秀自己的,那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其他人插手这个进项。
但如果方子是别人的,明玉秀只是去帮帮忙,娄氏却要把人家的豆腐全都要过来自己卖,那就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了。
况且徐氏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她有个豆腐方子也不稀奇,这样说出去也不打眼。
“是她的?那她这几十年了怎么不拿出来用?她夫婿在的时候她俩怎么不去卖豆腐?”
娄氏也不傻,怔愣了片刻,立刻问到了关键点。
明玉秀抿嘴一笑:
“徐奶奶家是隐居到我们村里的,祖母不会不知道吗?卖豆腐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会去吗?”
“她可以请人啊!”娄氏的声音拔高了个调儿,她始终觉得,孙女让徐氏去卖豆腐不让她去,她这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
“祖母你别忘了,咱们村还是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些,十多年前徐爷爷还在的时候,咱们村里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请人,再说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多泛滥成灾的黄豆!”
“豆腐是黄豆做的?”娄氏一听回过味儿,眼睛大亮。
“嗯。”明玉秀不咸不淡地点头,原材料告诉娄氏也没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做。
“那你告诉奶,这豆腐是怎么做的?”娄氏笑容满面地凑近明玉秀。
明玉秀不耐地皱了皱眉:
“这绝密的技术,徐奶奶怎么会告诉我,谁都会做了,那卖豆腐的喝西北风去啊?”
娄氏没有理会明玉秀语气里的不敬,只不屑地盯着桌上那两块豆腐:
“嘁!我还以为徐老婆子多疼爱你们姐弟俩呢,天天往她那儿献殷勤,瞧瞧,瞧瞧,现在连个做豆腐的方子都舍不得给你,看见了吧?这在利益面前才能见人心!你还真以为她死了能留遗产给你!”
娄氏刻薄地挑拨着大孙女和徐氏之间的感情,她就是见不得徐氏那副惺惺作态的大小姐模样。
年轻时就是那个样子,明明大家都是普通农妇,凭什么别人都下地去干活儿了,她就能坐在家里享她夫君的清福!
最后好了,把那俊俏的徐清泽给活活累死了,自己也成了寡妇,真是活该。
还整天巴着她家的孙子孙女,不下蛋的老母鸡,看着就讨厌!
得知豆腐方子是徐氏的,娄氏也无法再打其他主意,一心关注起了银钱:
“那你们是怎么分成的可说了?”
“嗯,徐奶奶八,我二。”明玉秀又开始忽悠。
“什么?这么少!这怎么行!”
娄氏一听不满意了:“不行不行,最少也要五五分吧?没有你,她一个人能做成豆腐?”
“人家有方子在手,没有我,她怎么就做不成了?是我没有她才做不成,况且人家豆腐也是自己挑出去卖的!您要再有不满意,传到徐奶奶耳朵里,不让我参合了,那咱家一分钱都拿不到,过年别说买猪肉,就是连猪毛恐怕都看不到一根。”
娄氏听明玉秀这么一说,老大不高兴,可是即使再不愿意,她又有什么办法呢?秘方在人家手里啊,她能如何?
就像明玉秀说的,人家一个不高兴,随时可以换个帮手,哪有小二跟掌柜叫板的?
气愤了半天,娄氏终于泄了气,算了算了,这样也好,净拿工钱少操心,娄氏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那你们做豆腐的时候,你多留心学学啊,尽早学会了,咱们家以后可以自己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