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这柳晴霜跟顾长生怎么还跟过来了呢？
顾长生在军营里是有正式编制的，怎么他还能自己随意地到处跑吗？
明玉秀撇撇嘴，见那两人似乎并没有看见她和慕汀岚，于是赶紧把慕汀岚拉到了一边，食指小心地他们的方向戳了戳：
“你看！”
慕汀岚不明所以地顺着明玉秀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柳晴霜竟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同和镇上。
她正踏着顾长生的背，从一辆不算太大的马车上走下来，两人手上空空如也，甚至连行囊都没有拿。
“罢了，随他们去！”
想必这个顾长生是最终也没能扭过柳晴霜，又不放心她一人上路，所以才直接从军营里跑了出来吧。
慕汀岚拉过明玉秀的手，也没有在街上多做停留，很快便回到了客栈。
“秀儿，咱们明天早些走吧。”
最好不要再与那两人遇到，免得同路糟心！
“嗯！”
洗漱完毕，明玉秀陪着慕汀岚又坐着喝了会儿茶，顺带聊了会儿天。
这一坐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自己已经十分困倦了，看着面前不动如山的慕汀岚，明玉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都已经喝了八杯茶水了，有那么渴吗？”
慕汀岚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感觉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应了声：
“嗯。”
还嗯？见他这幅稳如泰山，状似不经意的的模样，明玉秀的心中暗自好笑。
她如今虽是一个尚未及笄的闺阁少女，但是内里却是一个思想先进的现代女性。
这幅身子还未满十五，某些不可描述的天雷地火肯定是不可以的。
但是要抱着睡个觉嘛，完全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
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但是慕汀岚的脸上依旧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他干咳了两声，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已经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铺。
“那个，最后四间房都被我们订了，他们，他们七个睡三间，我，和你……”
说着说着，慕汀岚感觉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又道：
“你睡床，我打个地铺吧！”
明玉秀捂着嘴止不住地轻笑，看着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她的慕汀岚，她走到桌旁一口气就吹灭了烛火。
房间内突然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窗外的月光铺满了庭院。
明玉秀借着明朗的月光走到慕汀岚的跟前，牵起他的手一步步走向床榻。
掌心里柔和美好的触感让慕汀岚心里那点小小的旖念在黑夜里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腹部窜过的一道暖流，让他很想扯过明玉秀的身子，就这样抱着她不顾一切地吻下去。
但是夜晚不同于白天，他很怕自己会克制不住伤了她。
慕汀岚重重往外吐出一口气，感觉此刻连呼吸都是烫的。
他动情了，这样的明玉秀于他，简直就是一颗活生生的催情药！
“睡觉吧，你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女子似笑非笑的调侃，慕汀岚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眼睛一闭，咬了咬牙就随她躺到了床榻上。
美人入怀，男子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脏愈加地蓬勃有力了。
明玉秀的小脸贴在慕汀岚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这份心如擂鼓的意动。
渐渐地，她没有了玩笑的兴致，心间反而滑过一抹心疼。
不忍慕汀岚继续难受，明玉秀悄悄抬起了放在他腰上的手，想要转过身去离他远一些，不料双手却很快被慕汀岚一把抓住。
“别走，就这样。”
慕汀岚的声音微哑，能够听得出他在竭力保持淡定，大手只是轻轻握着明玉秀的手背，再无半分逾越的举动。
“嗯。”
明玉秀轻轻应了一声，夜静静地，窗外只余蛙声虫鸣，黑暗里互相依偎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明玉秀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聆听着耳边男子清浅的呼吸，在这份默默温情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第二日清晨，明玉秀醒来时，慕汀岚已经早早起身，早膳和洗脸水都已经摆到了桌上。
见明玉秀醒了，慕汀岚放下手里的兵书，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坐下，已经全然没有昨晚的害羞和扭捏。
“睡醒了？早膳我拿上来了，就在房间里吃吧。”
“嗯！”
明玉秀揉着眼睛乖乖点头，穿了鞋子下地。
端起木盆到一旁去打了热水净脸，又用青盐漱了口。
“我们吃完早饭就走吗？”
“慕一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吃完就走，省的遇上麻烦！”
明玉秀知道慕汀岚说的麻烦指的是柳晴霜，也没有多问，便端起了桌上的清粥小菜。
……
他们一行人这一走就是半个月，五月十六这天，九个人终于抵达了王都附近最大的一间国寺——天泉寺。
“秀儿，今天你先和慕四慕七他们留在这里，等我进宫见过皇上，晚点再过来带你回将军府好吗？”
天泉寺是宁国颇有名望的一间大寺，寺庙里面供奉着释伽牟尼佛和迦叶，阿难两位尊者的金身。
这里的香火鼎盛，传承百年，连当朝太后娘娘和各家高官贵族的女眷们都时常亲临祈福。
天泉寺的住持了空大师与慕家的慕老爷子是多年的挚交，寺里的武僧们也都是个个身手不凡。
如今京中情况未明，那个身处王都，想要暗害他的人还尚未查出，未知的危险无处不在。
而他进宫面圣也不能带着秀儿，家中又有不喜秀儿的祖母在，为了不让心爱的女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欺负，被伤害，慕汀岚也只有把明玉秀放在天泉寺里才放心。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你先办你的正事要紧！”
虽然明玉秀也很希望慕汀岚时时刻刻陪着她，但是显然她很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不能任性。
慕汀岚令慕四将马车从天泉寺的后门驶入，守门的小沙弥见到慕汀岚亮出了金翅令，一眼便认出这位便是方丈故人，连忙退了开去。
影卫们把马车停放在寺院内，便端端正正地立在马车周围，慕汀岚将明玉秀从车里扶了出来，然后径直带她去拜见了方丈。
了空大师的禅院位于天泉寺的最北边，从角门一路走过去，明玉秀没有看见多少光头和尚，却是看见了许多穿着布衣的平民。
这些平民个个儿都是面黄肌瘦，面带菜色，他们每个人都是拖家带口，或站或坐，或走或停，散布在寺院四周。
香客？
明玉秀边走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些人，可是他们脸上如出一辙的愁苦让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前来上香的香客，反而更像是……
明玉秀心中狐疑，抬头看了看慕汀岚，见他脸上也有些不同寻常的异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汀岚，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慕汀岚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是流民吧！”
明玉秀心中一动，这果然跟自己想象中是一样，只有流民才会这么大规模，全家老小一起出门讨生活。
只是——
“现在又没有打仗，哪里来这么多流民呢？他们这样都没人管的吗？”
“即使是在和平年代，年年也都有因为天灾颗粒无收的，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背井离乡。”
“那皇上也不管他们？”
明玉秀皱了皱眉，皇帝享黎民供奉，三宫六院，锦衣玉食，只要他稍微有一点良知，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活活饿死吧？
慕汀岚没有回答明玉秀的问题，他看了眼周围瘦骨嶙峋，衣衫破旧，眼睛里个个都透着无望的百姓，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皇上如今年事已高，许多事情怕也是有心无力，何况帝王年纪大了，最想要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盛世太平。
百姓遇到问题，底下的人愿意瞒着，把表面的脏污抹平，给皇上呈现出一片锦绣江山。
皇上也愿意看到这样的秀丽江山，这种结果是皆大欢喜，受苦的只有无能为力的百姓罢了。
见慕汀岚没有回答自己，明玉秀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不应该在外面议论皇上，吐了吐舌头就跟着慕汀岚进了禅院。
“多谢大师帮助我们姐妹俩厚葬了父亲，大师的恩情，静书，静回今生必当结草衔环，倾力相报。”
两人刚刚踏进院门，只见院内立了两个十一二岁，身穿孝服的姑娘，正背对着他们朝屋内的了空大师弯腰行礼。
明玉秀和慕汀岚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朝内室走去。
屋内，年近耄耋的了空大师正端坐在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茶台前。
见方丈有客人到，门口那两姐妹很自觉地躬身退去了。
“许久不见，施主在蜀地可还好啊？”
了空大师见慕汀岚和明玉秀走进来，还没等他们出声，自己便先开口跟他们打起招呼来。
了空说着，从一旁盛满清水的小瓷缸里取出两个干净的紫砂茶杯，用滚水烫过，将早已煮好的茶汤注入杯中，递到两人面前。
“坐下说话吧！”
见这方丈如此地和蔼可亲，并不像某些得道高僧那样喜欢端着，明玉秀的心里也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
了空笑眯眯地打量着明玉秀和慕汀岚，脸上全是长者对小辈们的慈爱。
慕汀岚笑了笑，躬身朝他施了一礼：
“晚辈一切都好，大师可好？”
明玉秀也跟在慕汀岚的身后微微曲膝，恭恭敬敬地与这位大师见了礼。
待到两人寒暄过后，慕汀岚便与大师细说明了此次回京的经过和缘由。
“大师，这位便是晚辈的未婚妻子，今日先留在大师寺中，我从宫里出来便过来寻她，劳烦大师代为看顾，晚辈感激不尽。”
慕汀岚话落，再次站起身来弯腰拱手，了空大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只管坐下。
“施主为国事操劳奔波，这位姑娘在我寺内暂住，施主大可放心便是。”
慕汀岚微笑着颔首，明玉秀却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师，不知道方才在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人，他们是……？”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么问了有些冒昧，明玉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红着脸看向慕汀岚。
慕汀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也开口问道：
“大师，今年的汛期还有月余，为何这么早便会有这么多的流民聚集在此？”
见这两人已经猜到了外面那些百姓的来历，了空大师也不隐瞒，给两人添了新茶。
“这些并不是今年的灾民，他们都是去岁，前岁，甚至更久以前的。”
竟然是这样？
慕汀岚和明玉秀皆是显得有些意外，按照了空大师所说，这些人至少在寺庙里待了将近一年了。
这么多的流民聚集在天泉寺里这么久，就算户部有心想要隐瞒，皇上难道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