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当时已经察觉到皇上有些中毒的迹象,但是苦无证据。后来又在边境得到消息,元家的人已经秘密潜入我大宁境内。太子一直在暗中追踪元家人,直到他手下的人发现了冷香草。”
慕二将自己所知道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地老实交代了。
“这么说,那日诱着士兵们去落峰崖狩猎的人是你了?”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慕汀岚蹙起眉头,话中带着疑问,但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慕二尴尬地低下头,声如蚊蝇:“嗯。”
“你可知道,如果军医回来以后没有研制出解药,那些被你引去山上的人都得死?”
慕汀岚的话里满是质问,慕二冷汗涔涔,想了想咬牙坚持道:
“如果下回要属下选,牺牲十个人,能换我西营两万人的平安,属下还是会那么做的。”
话说完,他固执地偏过头去,又小声嘀咕道:
“我选的都是些平时在附近村子有过欺男霸女前科的。”
慕一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捏起拳头就朝慕二脸上打了一拳:
“草菅人命你还有理了!”
慕二被他打了个趔趄,身子往后仰了仰,眼眶红红地却没敢还手,老老实实地怂在了一边。
“看你这副死样子!”
慕一挥起拳头还要再打,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瞥向慕汀岚。
“别演了,我没怪他。”
慕汀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起来那么重的一拳头打到慕二脸上,竟连半点血丝也没看见,还能更假一点吗?
慕一伸出去的拳头尴尬地缩了回来,掩饰般地放在自己唇边咳嗽了两声:
“那个,可能是属下中午吃得太少了。”
慕二眼眶红红地看着这两人:
“是太子说,那片毒草种在我们附近,恐对我们不利,他又未确定元家人到底想干什么。以免打草惊蛇,这才要我给将军示警,却又没有直接告诉你们原因的。”
慕汀岚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太子毕竟没有坏心,又帮慕二找到了他的生母,无论慕二与他的母亲有没有感情,冲着这层血缘关系,在不出卖西营的前提下,回报一二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直在背后帮他的那个人竟然是太子。
既然祖父已经查到了皇上中了冷香草,太子那边肯定也知道了,那么下毒之人,是否也察觉到他们已经知情了?
看来朝中局势已经十分紧张,慕汀岚想了想,还是决定提笔给祖父回信,将他今天所获的信息全部都写在了信里。
万一定王真的要用慕家人来向元家人示好,祖父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
回到铺子,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明玉秀的徐氏立刻迎了上来。
“秀儿,你回来了可真是太好啦,咱家铺子今天可来大主顾了!”
明玉秀脸上绽开一抹笑容,牵着明小衫走过去:
“什么大主顾徐奶奶这么开心?”
“是汉中府那边来的粮油大商,想要在他们的各个铺子里卖咱们的清油!”
徐氏喜滋滋地向明玉秀汇报这个好消息,青城山隶属渝南郡,渝南郡又在汉中府管辖范围内。
她们这个小镇上做出来的东西能得府城的商户们高看一眼,实在是面上有光。
“哦?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这儿的?”
明玉秀奇怪,府城离她们青石镇二百多里路呢。
现在交通信息那么不发达,这才一两个月,这清油再好也传不了那么快吧?
“这不是马上就到今年秋闱了嘛,各地的学子都去府城赶考了。有的为了路上省些买干粮的钱,就自己背了锅带了油,这也不算稀奇!”
明玉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的贫寒学子那么多,如今又是夏天,干粮存不了多久。
比起沿路买着吃,确实不如自己做来得节省。
既然有粮油大商知道了她们家的清油,能把这生意做出去也是好事。
“那主顾呢?走了?”
明玉秀想着西营过不了多久就可能会陷入经济危机,对这事儿也就更加上心了。
“走了,说是明天再来与我们详谈,正好你回来了,还省的我让你娘去军营里喊你呢!这事儿只等你点头,我老婆子就可以开始大展宏图了!”
明玉秀见徐氏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也不禁勾起了唇角,她以前怎么没觉得,原来徐奶奶还有女强人的潜质呢?
“我这边没问题,只是我最近比较忙,这件事要辛苦徐奶奶了!”
徐氏笑眯眯地拍了拍明玉秀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念着明玉秀劳累了一个多月,连忙推她进屋休息。
陆氏和明大牛见女儿回来了,欣喜过后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娘?”
天气已经有些热,明玉秀脱掉自己的春衫,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明大牛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儿:
“秀儿,你二叔也要准备去府城赶考了,但是你知道,他……”
明大牛的话还没说完,明玉秀就猜到了父亲想说什么。
“借多少?”
明玉秀眼也没抬,喝了一口茶直接问到。
“额,你二叔他,说之前给村民们发的抚恤金,他家的八十两没有给他,他,他现在只找我们再借二十两。”
“那就是要借一百两咯?”
明玉秀虽然心里不喜,面色淡淡,到底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排斥,只是看着自己爹爹小心翼翼地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叹气。
不是她想给父亲脸色看,而是他这个爹实在是……
说好听点就是心软,说难听点,都有些懦弱了!
“徐奶奶,咱家铺子账上有多少银子了?”
站在旁边的徐氏虽然也有些不赞同借钱给明二牛,但是这铺子毕竟是明家的,她也不好多话。
“铺子这两个月,除去工人们的费用和日常花销,现在还余了六十多两。”
“我再拿二十两出来,一共凑八十两给二叔吧,让他以后别再拿抚恤金的事情来给我添堵!”
这抚恤金是她出于人道和愧疚发给那些因她明家而家破人亡的那些村民的。
明二牛一家四口活得好好的,房子也重新给他们修了,哪来脸跟要债似的来要这个钱?她又不欠他的。
“这,你二叔原本想带一百两……”
明二牛觉得有些不妥,明玉秀无奈地皱了皱眉:
“爹,咱家以前没有开铺子的时候,每月靠您和娘亲没日没夜的干活儿,也只能挣个一二两,还得全部上交。这一二两已经够普通人家一两个月的花销了,二叔带着八十两去府城,这还不够吗?”
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个铜板,八十两就是八十万,一个铜板钱就可以买个肉包子了,二叔只是去考试,又不是去买官,至于嘛?
这还没当上官老爷就开始直飙生活质量啦?
见女儿不高兴,明二牛也没有再说,他何尝不知道八十两是一笔巨款,奈何二牛是他亲兄弟啊,娘不在了,他有能力自然想多帮他一些。
明玉秀着实累了,令柳枝取了银子就拿给肖复,让他亲自给明二牛送过去了。
已经与明二牛和离的文氏随着陶鹤桥已经远走他乡不知所踪,明彩儿也跟着王敛回了王家在汉中府的铺子。
如今陪在明二牛身边的只有他的儿子明小河了。
明玉秀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二叔要是真能考出去也好,从此以后,明家二房的人就可以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
一连大半月,明玉秀都呆在自己的闺房里默默绣着嫁衣。
虽然她的绣工着实不怎么好,但手里这块慕夫人特地放在聘礼箱子里的水云纱却起到了很好的挽救作用。
这匹纱缎轻柔软滑,鲜艳却不媚俗,高贵却不冷艳,在夏天穿起来还有一种冰凉凉的触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明日就是他与慕汀岚的大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相处太久,明玉秀并没有太激动的心情。
反倒是家里的陆氏还有明大牛几人,整天都显得很焦虑。
“秀儿,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娘总觉得,汀岚那么优秀的人,往后,往后你未必能抓住他啊!”
明玉秀将绣好的嫁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头好笑地看着陆氏:
“您就对自己的女儿这么没信心?”
“你娘不是这个意思,秀儿,自从上次村里出了事儿以后,爹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你,你跟着汀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明大牛是个男人,对危险的敏锐性比起女人来说,有一种天生的优势。
明玉秀没有想到自己看起来一向很老实木讷的父亲,竟然能够想到这个层面,又见他面上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有隐隐的担忧。
她放下手里的嫁衣走到父母跟前,一手一个握住她们的手:
“娘亲与父亲夫妻和睦,自然也会理解我和汀岚,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慕汀岚变心也好,那也只能说明她自己眼光不好,遇人不淑。
大不了她还可以守着自己的手艺过一辈子嘛,最差不就是回到从前在临山村的生活吗?没什么好怕的!
……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慕夫人便亲自来了明家给明玉秀梳头。
明玉秀给自己化好了新娘妆,让在京都看惯了美人的慕夫人都连连称赞:
“秀儿,看多了你不施粉黛的模样,如今上了妆,竟叫娘都看呆了!”
明玉秀“噗嗤”一笑,心里美滋滋的,不知道慕汀岚掀开她盖头时,是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