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三江这么说,陈清河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两百块钱,放在饭桌上。
两百块钱,足够普通铁匠两年的工资,这手笔可谓不阔绰。
“您讲体面,我不能不讲规矩。”
“钱给您放在这儿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
陈清河冲着文三江虚抱拳,“金条的事多谢,再会。”
就在陈清河要出门时,忽然房梁上倒垂下来一只三角形的舌头,正吐着芯子,冲着他露出两颗狰狞毒牙。
“卧槽!”
陈清河吓得汗毛倒竖,一个屁蹲坐在地上。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蛇。
无论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他看见蛇就走不动道,头皮发紧浑身发直,鸡皮疙瘩从里往外冒。
“蹲下!”
只听背后一声暴喝,陈清河下意识蹲下身子,他看见文三江从桌上抓起一根筷子,手腕轻轻那么一抖。
脱手的筷子,仿佛离弦之箭一般,嗖的射入木头房梁上,穿透乌青色粗硕蛇头,将其钉死。
被穿透了脑袋的毒蛇,身体还像麻花一样扭动着。
文三江站起身,将木头筷子从木头房梁上拔下,又抓起蛇身,往地上啪啪的摔了两下,直接把骨头摔散架。
两米多长,浑身乌黑的大蛇,看得陈清河忍不住两腿发软。
“别怕,这是乌梢蛇,没毒的。”
说着,文三江一口咬下蛇头,从肚子里挤出蛇胆。
“这是好东西,你吃不吃?”
陈清河吓得赶忙摆手,“我可不敢吃这玩意。”
文三江仰头把蛇胆吞下,又吞了一口酒,满意的咂了咂嘴,将乌梢蛇尸扔进搪瓷盆里。
“明天的午饭有了。”
陈清河擦拭去额头冷汗,坐在小马扎上,仔细研究着桌上的筷子。
圆头竹筷,别说刺入木头,就是轻轻折一下,都能折成两半。
像文三江这样的功夫,陈清河只在武侠小说中听过。
他忍不住惊声道:“文先生,难不成您就是传说中隐居深山,能开金断石的隐士高人!?”
文三江不由笑得喷出了一口酒,“你觉得,什么是隐士高人?”
“就是武侠小说中,一窜三丈高,一掌打在人身上,七窍流血而死,还有就是把竹筷子当暗器使用,飞叶捻花皆可伤人。”
文三江不紧不慢的说:“轻身功能飞檐走壁,这个我会。铁砂掌能让人七窍流血,我不会。”
“还有你说的筷子当暗器,这是十八般武艺中的一种,我会的种类还有很多。”
喝了几口酒,文三江打开了话匣子,陈清河赶忙趁热打铁,坐在他的对面。
“文先生,我能不能拜您为师!?”
“呵呵。练武这玩意,可没你想的那么舒服。”
文三江长出了一口酒气,忍不住感慨说道:“而且学功夫要在六岁之前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个不慎就把身体练坏了。”
“哪怕练成了,也没有多少用。”
“轻身功说是可以飞檐走壁,其实就是练平衡能力,跳跃能力。可如果你不偷不抢,没事往房梁上窜什么?”
“还有铁砂掌,从小就往手上扎针注射毒素,让手掌变硬,被铁砂摩擦的像是兵器。”
“一巴掌下去,断金裂石,但现在治安稳定,谁敢去打打杀杀?”
“最后就是我这一身本事,飞镖、拳脚、轻功,这些都是镖师的本领。”
“后来家道中落,不想犯法的话,只能当铁匠维持生计。”
……
俩人喝着酒,话越聊越多。
陈清河这才得知,文三江根本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而是落魄的镖师世家。
后来治安稳定,镖师这个行当消失,他们家也不会别的手艺,就这么挨了饿。
外加上走镖得罪太多人,文三江不敢会老家,就流落到这么个小地方打铁为生。
他脾气臭,饭量大,所以维持生计很艰难,只能靠喝玉米糊糊度日。
陈清河有些纳闷,看他这里加工的农具挺多的,光棍汉花销也少,怎么会挨饿呢?
直到看完文三江吃饭,他才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文三江的饭量,真不是一般的大。
烧鸡和猪耳朵全部吃完,两只猪蹄骨头都快嚼碎了,还没吃饱。
他喝酒到兴起,又把那只蛇剥皮切段,放在锅里煮,沾着酱油吃。
陈清河看得头皮直发麻。
聊了这么久,感情增进得差不多,陈清河试探着道:“文先生,我家业虽然不大,但也是个生意人。”
“您在这里无亲无故,搬到我那里去住怎么样?至于每个月的工钱,我们可以商量。”
文三江嘴里塞着蛇肉,含含糊糊的说:“我一个打铁的,能帮你干什么?”
“您一身的本事,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保护我的安全就好。”
“你想请我当保镖?”
“是。”
陈清河颇有些期冀的道:“文先生,我是真心请您出山,只要您答应,工钱都好商量。”
像文三江这样的高人,可遇而不可求。
只要把这尊神请回家,以后妻儿老小的安全,就算是保障了。
文三江闷着头继续吃东西,故作漫不经心的说:“我是狼行镖局的最后一代,家父曾经说过,哪怕没生意饿死,也不能去学人当保镖狗腿子。”
“镖师和保镖,一字之差,里头的内容却天差地别。”
“祖宗规矩不可破。所以……你走吧。”
陈清河还是不甘心,“文先生,您这个想法就有些迂腐了。”
“无论是保镖还是镖师,无论做生意的,还是木匠瓦工,或者街边捡塑料瓶的拾荒人,大家都是人,没有贵贱之分。”
“我们活着的时候吃饭,拉屎,喘气。死了以后就埋土里,没有什么不一样。”
“您这么大的本事,不能守着老黄历过日子,更不该瞧不起别人。”
文三江反问:“以我的本事,去任何一个大人物那里应聘,都能当上保镖,我凭什么要跟你?”
“这……”
陈清河愣了半晌,惭然一笑说:“对不起,是我冒昧了,告辞。”
“等一等!”
他刚起身,就被文三江给喝止住。
陈清河不由眼前一亮,“您答应了!?”
文三江不慌不忙,指了指盘子里煮熟还带着蛇鳞的乌梢蛇肉,“你夹一块吃了,我今晚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