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说的好是无情,奴家如今衣衫破了,清白毁了,终究是小公子的错,小公子不愿让奴家以身相许,奴家便只好一死了之。”
说时迟那时快,小美人儿万般俱灭的从发髻上拔了簪子,即刻便要插进心口。
那公子哥立马脸色青灰的扔了扇子,上前握住了簪子,仍旧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姑娘你何必以死相逼呢,本公子究竟是有哪里的好让你念念不忘?”
“公子生的素净,自然是干净人家,奴家爹爹也在朝为官,若是能迁就一桩亲事,岂不是天作的姻缘?”
公子哥无奈道:“可本公子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美人儿似抓到一线生机,反手握住公子哥的手背,急乱道:“小女子姓赵名青玉,京城赵府,爹爹在朝为官三品,李贵妃是我姨娘,若是公子你心急,奴家这便禀了家中父母,三日之内定会完婚”一口气说完之后引得众人尽是唏嘘声,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奴家不介意做公子府中的第十七位娘子……”
这哪里是非礼,明明是逼婚……
“凡间的人也这般民风淳朴么……”
影渊道:“当日琉离在冥界逼婚,是因为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肆意妄为。人间,也是一个道理。”
我点头,感叹一声:“看来凡人也兴逼婚这一条。”
公子哥携着眼瞧着她自报家门唇角不禁抖的更加厉害,方向说出一两个字,便听见长空中传来女子的冷喝声,一恍眼竟然见到黑衣女子蒙着面执长剑从天而降。“登徒子,拿命来!”
影渊扯住我的身子往后退了三步,护在我面前,我抬眸便扫见那姑娘剑刃从公子哥身侧划过,公子哥一躲闪,便避了过去。
“又是个姑娘!”公子哥的语气甚是无奈,拂了拂袖子揉额:“本公子与你何仇何怨,你竟然想杀本公子灭口?”
“你光天化日调戏民女,本姑娘今日就要为民除害!”女子隔着面纱传出来的声音依旧那样清澈。
公子哥急了眼,吼了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公子强抢名女了。”一低头扫见地上伏着的面色苍白那位,指了指:“明明是她赖上了我,平白无故你冤枉我做什么?”
黑衣女子澄清的眼神落在姑娘的身上,又瞥见姑娘斜挂在肩膀,雪色肌肤如凝脂,红了眼圈:“她衣衫不整,定是你强行非礼,这种事被我撞上了,我便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公子哥蓦然有些愣了,但那飞驰而来的剑刃已经到了自己胸口,于是只好先躲闪着,还不忘大声解释:“本公子登徒子是不错,可这姑娘还没有长成让我起色心的模样!”
众人咽了口气,我亦是怔了怔,微微昂头:“你带我来看人打架的么?”
他轻笑:“你素来爱看热闹,既然是不要银子的,那便多看一会。有我护着你,旁人伤不了你。”
我皱了皱鼻头,“谁要你护着了。”
公子哥看起来并非是空有一副生的好看的皮囊,论起来大架,倒也算的上熟手,三招两招便将那姑娘给摁了下去。
路上围了一圈的人都在等着他扯掉姑娘的面纱,呼吸都变的紧促起来。索性,他不是众望,阴兮兮的挑起嘴角,戏谑道:“竟然敢和本公子斗。”五指收拢卧在她的面纱上,“让本公子瞧一瞧,你长的好不好看。”臂上一用力,手扯着面纱拂袖扬了起来,面纱从他手中飘走,女子别过脸去之余下侧脸的轮廓。
可单单这侧脸的模样,便能让路上的人都为之感叹一番……
“果然……是美人……”那公子哥看着姑娘倔强的眉眼,痴痴道了句。
青天白日下,本是企图用色相勾引公子哥的女人还伏在一旁被刚刚的模样吓得不轻,而公子哥这厢已经对美人刺客起了色心,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姑娘,果然是登徒子!
“应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我捋了捋袖子,余光瞥见一旁铺子上的香囊,欢喜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他点头,大手抓住了我的手,动身离开。
身后似有巴掌打到脸上的声音,我浑身抖了抖,并未回头,须臾间便被影渊收臂一扯,抱着我的身躯旋了两圈才落地,定神才瞧见刚刚飞过去的长剑已经插在香囊铺的板架上,老板吓晕了过去。
“那……”不定神的随手一搭,手掌心猛然间触碰到一滩蕴热的液体,像……血。“影渊,你受伤了。”
我心口一颤,慌忙的从自己袖子中掏帕子,七手八手的按上去,鲜血汩汩流淌的厉害,“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刚刚划到了你……”
伤的这样重,应是很疼,可我不会包扎,只能让他更加受折磨。他瞧着我焦急的模样,探手摸在我的头顶,哑着声音道:“没事。”
一旁的两个人或许清楚了剑刃飞过来时伤了人,双双阔步走来,公子哥咽了口口水道:“伤,伤人了?”
黑衣侠女临危不惧的掏出一瓶子药:“这是金疮药,快给他用上。”
我看着那控制不住的血流出来,咬了咬唇伸手要接过来,却在中途被他握住,“阿绫,无事,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本公子知道前面有家医馆,便在不远处,走两步便到了,大不了,这银子我出……”公子哥一副委屈的模样。
影渊拧了拧眉头,任由着我为他急得额间冒汗,指腹轻轻扫过我的眉心,悠悠吐了两个字:“放肆。”
黑衣侠女愣了愣,花花公子也愣了愣,待瞧清楚影渊的容貌时,才幡然醒悟,脸上一阵青白,吞吞吐吐:“叔、叔父……”
相传六王爷天生是个浪荡公子,不同于其他皇室中人一心系在社稷,反而在民间欠下一大笔的风流债,此生最怕的人,除却皇宫中的那位,便是当年以一己之力打天下的叔父郑王。
六王爷出生时,皇族按着规矩请了青云观中的道长给小王爷合八字起名儿,那青云观的道长初次见到小王爷在襁褓中抱着一锭半个拳头大的金元宝不肯撒手时,笑眯眯的露出一排白牙:“小王爷天生便是眉宇清秀,器宇轩昂,日后定是一世富贵,不受钱财之忧。”
六王爷他老娘淑妃听后甚是欢喜,一想起皇后娘娘身边的四皇子甚得皇上喜爱,便提了心抛砖引玉:“道长的话向来是最灵验的,你看那皇后娘娘的四皇子,如今方十五岁便学会给皇上分忧,日日捧着一卷书在御花园子中朗诵,着实令人羡慕的很。”
老道长依旧笑眯眯的样子,捋着半尺长的胡子,浅浅一叹:“可惜啊,小王爷这性子,天生便不是居庙堂的料子,不过,小王爷命中甚好,虽有波折,但好在福星庇佑。”
淑妃一听后立马气的喘不过气,这道长一句话便了断她当皇后的心思,亦或许是她这辈子同皇后的宝座无缘,小王爷方不过三岁,还在同宫中的美人儿玩捉迷藏的时候,淑妃娘娘得了重病,一夜间便没了气息。
淑妃这一去,倒是去的奇怪,宫中顿时流言纷起,说淑妃娘娘以往不大喜欢去青云观烧香拜拜神仙,还私底下说青云观的那位道长是个势利眼的小人,如今这一夜重病而终,便是天神震怒,将她收了去。
皇后娘娘心善,不忍看见小王爷孤苦伶仃,便将小王爷接去了正宫,给自己儿子做个伴。
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两位王爷更是打的火热,四王爷天生是个冷性子,而六王爷却是个热火朝天,这兄弟俩碰在一起,便让四王爷瞬间生了照拂幼弟的心。
先皇驾崩,四海不平,众王蠢蠢欲动,郑王一己之力打下天下,可自己又不大爱朝堂之事,便扶持新帝登基,自个儿带着王妃去封地乐得自在逍遥。
司命星君的命格子读到此处,我敲了敲额头,怪不得这四海八荒的神仙明知司命星君乃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却上至真神上神们,下至山头的小妖们无一敢得罪他,便是因为害怕某一日真正要下凡历个劫,司命星君这墨笔一挥,自己一辈子便毁了。
后来得知,这郑王着实是个真真的人,郑王妃也确实是同郑王去封地逍遥了。只是适逢天帝陛下一道旨,司命大人便屁颠儿亲自跑去了凡间,将郑王与王妃关进了四圣莲花境中沉睡个几月,顺道儿将我与影渊给填进去。
彼时一本正经的本王妃扯了两寸宽的白布,敷上从冥界随身带着的药丸碾成粉,照着他半个裸露的胳膊贴了上去,咬着牙裹住那翻涌的鲜血,一阵心痛:“你,可还痛了?”
若是换做平常,或许动一动元气自个儿愈合便好。可如今在人间,若是仙气太盛,会阻了凡人的气息。
仙人伤口的愈合力比凡人好上许多,但也要受苦受痛几个时辰,况且这伤口伤的这样深。
他抿了抿唇,轻然道:“朕确实以前没发现,你手劲这般大。”
我愣住,想是刚刚一个激动,打结的时候拽紧了些,心慌道:“我,我第一次给人包扎伤口,谁知晓你胳膊这样不经力。”
他扬唇提起了挂在胳膊肘上的衣襟,合起衣领:“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我笑的很干巴,“纵然是我错了,但同为神仙,你深明大义些又有何妨。”
那厢眯着眼睛笑道:“总归是朕要忍着你,漫长时光,我俩在一处,你大可不必觉得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