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之后,我沉沉的睡了去,鼻尖的百花香愈发凝重了些,睡梦中亦是引着我往他怀中蹭。
不晓得究竟睡了多久,只觉得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厢房之中已经无须用夜明珠来引光,窗外像透进一束斑斓,同往日在皇宫中的院子一般无二。
我伏在他的胸膛上睁开眼,抬起头时见他还睡的深沉,便又将脑袋放在他的胸膛上,握住了他的肩膀。
这般,是真正要嫁人了么?
地上散落着昨夜风雨之时扯坏的衣衫,衣架子上也只搭了一件外袍,帘幔无风却拂的轻柔,我枕着他的胸膛,唤了声:“影渊,你,醒没醒?”
他同我相处的这些日子,尤爱装睡这个法子,每每明明晓得我已经醒了过来,却还要合着眼等着我痴痴的同他说话。
背上的手臂力度紧了紧,将我往他怀中拢着,他凝了鼻音笑道:“你怎知道我是在装睡?”
我转身靠在他的臂弯中,叹了一口气:“每每都用一个法子,当真以为我会笨到这般地步?”
他大手抚着我的发,道了句:“倒也不聪明。”
我不大乐意的拧了拧眉头,忽然想到我二人此时还没穿上衣服,便是更加惊慌的提着被子埋住脸:“我,我昨夜是不是太过主动了,我、我本是不晓得自己会突然那样,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受不住控制,便……”
被褥中拢着暖意,他含笑的看着我,良久才道:“昨夜你太害怕,朕,便给你下了个术法,让你不那样紧张罢了。”
竟是术法,我穆然间脸色更难看,拢着被子惶然道:“什么术法?我并非察觉到你给我下了术法……”
“你如今身上只有半身的修为,朕给你下了术法,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抬指挑起我鬓角汗湿的青丝,故意压沉了声,靠在我耳边道:“你可还痛?”
我咬着唇,双颊滚烫的厉害,诚然是一副气昂昂的模样,摇头道:“不怎么疼。”余光扫了地上凌乱的衣衫,又道:“这袍子都被我给扯坏了,你……”
“自是要劳烦夫人你给朕寻上一件衣服。”他说的云清风淡,狭长的眸中宛若藏了一轮皎月。
只恨当时太过神志不清,若是晓得会这般模样,本王定是宝贝着那件衣服,只可叹这些都悔恨的太晚——
彼时水晶宫中的琼花玉树闪耀着柔和的光芒,我扶着一颗玉树叹了又叹,总算是将子梨那厮给盼了过来,那厮挽着流云广袖,衣襟上绣满了时令的花纹,握着扇子容色大好:“女司命一早便让水晶宫中的婢女请了我来,可是听说了什么事?”
我垂着袖子惊诧道:“何事?”
“我这一早赶来便听见水晶宫中的婢女们议论你与帝座的事,传说你与帝座昨夜是住了一个厢房,如今这四海八荒恐怕无人不知晓,陛下宠幸了一位冥界来的女司命。”他握着扇子十分惬意,顺溜的说完一句话后打量着我滚烫的双颊道:“这原本便不是什么大事,昨日帝座踏进水晶宫之后,便只对你一个人上了心,神仙们也都猜的大差不差,只是那位小公主,如今可是颜面大失,嚷嚷着要求见帝座,以表昨日并非有意勾引帝座。”
我细细琢磨开来,这档子事也着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影渊他身为天帝,看上哪个女子都不足为奇,只不过万年以来,天族同冥界没有太多的交集,才会引人注目了些。而此事一传开,那位小公主脸面挂不住,自然要觉得打脸了些。
见我没有太大的反应,那厢卷着广袖气宇轩昂道:“看你这样子,倒不是为了这件事来寻我,我还以为你是要让我揪到那嚼舌根的小宫女惩罚一顿。”
说到正事,本王这脸却是生生的挂不住笑容,只好僵着容色道:“寻你来,实乃是……乃是……乃是……”想本王堂堂一界之主,竟然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脸红挤不出一句话的地步,着实有些可叹。
子梨敛了敛笑意,道:“何事竟让你开不了口?”
我迟钝片刻,咬着唇道:“乃是同你来寻一件衣服的,昨夜,我……不小心识破了影渊的衣裳,于是便想着同你来借一件……”
话音未落子梨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合起折扇搭在手心:“你便是因为这件事?”
“此事,说出来着实有些难以启齿些。”我又将头低了几分,索性红着一张老脸威胁道:“你若是有的话,便给我一件,若是让水晶宫中的婢子们听了去,又要纷纷扬扬传的人尽皆知。”
他笑道:“你不用寻了。”我讶然的抬起头,便只听他道:“这个时辰,自然有雪月那些仙臣伺候帝座起身,你大可不必同我开这个口,雪月他伺候帝座,也经有三万多年。”
听了这番话我才恍然醒悟,难不成,他之前是哄了我?
子梨握着扇子敲在我肩上,将我从神魂颠倒中拉了出来,怡然道:“走吧,正好同你去拜见他。”
一路的凌乱步子我不晓得自己在心中究竟质疑了他多少遍,不过想起颜玉说道九重天的神仙大约都有洁癖,这样说来即便是雪月真正给他寻了件袍子,也是有理可据的。
回宫之时仙官们已然站的笔直,见子梨慢悠悠的走过来后,便齐齐扣袖做礼:“小神等见过上神。”
子梨问道:“陛下可有起身?”
领头的小仙官向前一步,恭敬道:“陛下方才已经起了身,如今正在厢房中看折子,吾等去通禀一声。”
“通禀倒是不用了。”他惬意的瞥了我一眼:“你们都辛苦了,雪月可是回九重天了?”
小仙官道:“雪月得了陛下的旨意,前刻离开了西海。”
这一切都仿若在他的意料中一般,他敲了敲扇子,同我道:“走,我们进去。”
仙臣推开水玉大门的那一刻,我好似瞧见了一个墨色的身影正端坐在书案前,一手握着书,一手揽着杯子,领口上皆是纹了云纹,瀑布般的长发束了一半,余下的便整整齐齐的落在背上,玉冠携了根金龙色的簪子,堪堪是尊神的装扮。
果真,又着了他的道。
子梨阔步向前与他一礼:“帝座你今儿起的挺早,想必是昨夜中睡的甚好。”
这甚好二字,却是咬的十足十的真切。我抖了抖嘴角,恨不得此时能有一道雷将他劈个里焦外嫩,倒也不算严重。
影渊放下手中的书,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道:“绫儿,过来。”
这般余情未了的心思竟让我有些涩然,挪着小步一点点往他身旁挪了去,问道:“你不是说……”
“原本是那样想的,可忽然想到子梨将雪月带了过来,你出去走走也好,权当散了心。”
而此时我约莫满心的委屈都化作了奔腾的血液,灼的血肉发红,明明是自个儿忘记了,还偏偏要添了个好油头在旁人身上,简直是爱恨不能。
我讪讪笑的难看:“也好,恰好这西海,我还没有溜熟路。”
低眸之余扫过了他书册子下好像压了个东西,仔细一瞧,却是封了金边的奏折,而这奏折的颜色也证实了它着实是九重天送来的,怪不得一早儿便让自己随身的小仙官往九重天送东西。
“司命一早儿来传了话,说是命格子那边已经修改完整,为了不违反天命,只好重新谱了一段命脉,命脉上王爷二十一岁那年五月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一生荣华富贵还得了个善终。”子梨摇着扇子道:“那陆吾神君的前几世皆是苦的要命,这一世倒是都还了上来,只不过明珏天尊亲自交代,要给那陆吾神君写上几笔情劫,最好是让他求而不得,最后半死不活的那种”话落,砸吧砸吧嘴巴:“啧啧,好在本神当年英明神武,拜了远古无量神为师。”
陆吾的事有了谱,我也送了一口气,便道:“明珏天尊,着实是心狠了些。”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碧玉宫中龙女,便皱了皱眉头道:“子梨你可曾见过西海的大龙女,便是那位生的还算可以,只是年岁有些大的大公主?”
影渊抬眸,子梨道:“我虽与这四海的水君关系颇好,可也不至于将他们的女儿都一一拉出来给我介绍一番,别说是大公主了,我在这四海之中,除却满院子着了霓裳的婢女,便没有瞧见其她的女眷。”
天族规矩向来繁琐,尤其男仙女仙之间最为介怀,这一点倒是比冥界食古不化了许多。
我道:“昨日我离开了宴席,本是想去深海处寻一寻大些的夜明珠,却没有想到见到了西海的大公主,她看起来倒是生的不错,与自己的小妹攀谈之中,我瞧清楚了她的模样,竟然曾与她照过面。”
“哦?”子梨惶然,沉声道:“你何时见过那西海的大公主,她一直在西海汨罗境修习,传说已经万年之间没有出过汨罗境,这一次出来,似乎是因为她父王的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