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呈了两盏上好的茶水，撂在桌上，我无聊的随手拾了桌上的书，一翻开书页子，便瞧见那整齐落在纸上的字迹，是一些关于远古时代父神开天辟地的记载。我耸了耸鼻头，这些史料倒是载的挺顺耳，上说父神开天辟地时，阴阳不均，五行大乱，父神造三界九重天，用混沌真气开启冥界，将戾气徒手推入妖界，自此之后戾气化为众妖，冥界之王掌管三界生死，天界九重天之君掌四海八荒，六合九州，父神功德圆满后，便将八荒正主之位禅让给天君，自己消失四海八荒，几十万年再无踪迹。
然这远古时期的记载，尤是关于父神的记载，这六合八荒恐是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
天地初开那会子，整个四海八荒还是一团混沌，无阴无阳，无日无月，只有无尽的漆黑。父神一掌劈开阴阳，化天为日月，那时我还在混沌中沉睡，是父神那个怪老头强行将我从混沌中扯了出来，我化为人形之后，父神命我掌管冥界，那时老天君还是个翩翩少年郎，我也是在偶然间一睹真颜，至于我那些同门的师兄弟，清明大神，长清大神，只怪我久居冥界，不大爱插手管九重天的事，便无缘相见。
而父神开天辟地之后，便因开天辟地时戾气伤了身，借着养伤的名头将天地父神的君位禅让给了老天君，这三十万年之来，多少神仙都以为父神已经在开天辟地之后羽化归为洪荒，可我晓得，这三十万年之来我还能感应到父神的存在，且这个怪老头的身体大致早已经恢复的完好，如今说不准在哪个地方逍遥。
小六搂了一盏茶，哀哀苦苦的道了句：“叔父可曾知晓，贵妃她爹这次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甘愿将自己的兵权交给皇兄，这一次皇兄果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这小六八成还不晓得，他皇兄也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一个，子梨晃着折扇皱眉道：“你以为，真的是你皇兄的主意？这几年以来，自从诀儿出生之后，后宫中便再也没有添过任何子嗣，最大的那个皇子前几年战死在边关的沙场上，剩下的便是三个姑娘和四个小皇子，二皇子如今还算不得大彻大悟，更遑论日后袭了他父皇的位，做一位储君。如今在皇宫中，能够多一个孩子，便多一个希望。”
他话中的意思，倒是将元尚的心思给道了破，小六茫然瞪大一双眼睛：“莫不是？那贵妃娘娘聪明一世，怎地真将玉容夫人给打了？这一巴掌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玉容夫人可还是怀着皇兄的孩子。”
影渊骨节分明的玉指摩挲在杯盏身侧，言简意赅：“后宫的事，你一个王爷，也不该问的那样仔细。”
的确是不该那样仔细，小六好歹是皇上的兄弟，虽然大可冠了关怀自己兄长的名义，可他身在皇家，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危险。
我握着书卷依旧装着仔细看书的模样，只听子梨道：“前几日我看见你尾随在一名黑衣女子的身后，本是想同你打声招呼，却没有想到你走的可真快。”
“嗯？”小六慌里慌张的咽了一口茶水，茫茫然：“你说的是几日前？我，我没有啊。”
“便是最近这几日，皇上寿辰前一日，我去人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书册子可以买来给你那小侄子看看，路过书店的时候，看见你刚刚从隔壁药店出来，正想问问你可是有什么事，同你碰个巧，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没看见我，跟在姑娘身后走的脚步匆忙。”他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你可要同我说，可是真正看上了什么姑娘。我看那黑衣女子身姿婀娜，也定是美人儿吧！”
小六含进口中的茶卡在了嗓门，神情不自在道：“哪里像你说的这样，她，已经有了夫君，我只是关心她罢了。”
子梨摇扇哈哈大笑：“前几日你婶娘同我说，你对那个女刺客一见钟情，起先我还不相信，如今倒是真正亲眼见了，有夫君又怎样，你这尊贵的身份，大可将她抢了去。”
这白眼狼说什么偏偏要将我给扯了去，我甚是无奈的放下手中书：“子梨你便这点德性了，你的人品堪堪让我怀疑。”
子梨无辜道：“这可是实话，我并非有意要去看他，只是他从我面前经过罢了。”转身看向小六：“和我说说你那红颜知己，是哪家的姑娘，我倒是好奇你为何会看上这般泼辣的女子。”
小六顿时红了脸，踌躇道：“她，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起身望着窗外道：“本王，本王也调查过她的身份，如今知道的也仅仅是一点点，她家住在城外的三里铺，她夫君，是个落地书生，家境贫寒，至于她的身世，本王真的是无从下手。”
他口中的那个“她”想必便是龙宫的那位公主了，既然是神仙，又是水族的神仙，自然是无人能查的到她身份，看来这两个人，命中真的是有这一劫。
子梨道：“既然查不到，那便不查，人家已经有了夫君，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好姑娘他娶不到，可偏偏要与这个女子纠缠，况且她腹中，已经有了凡人的血肉。
“子梨大人你也知道，本王看上的女人都是红尘女子，虽然家中有不少小妾，可我缺个正妃，本王也想同叔父一般，好好疼爱自己的妻子，本王瞧见她的第一眼，便看上了她，本王不管她是不是已为人妇，若是她不愿意，本王也没办法，本王只想好好的瞧瞧她，平日里能与她说上两句话便好。”
好一个痴情的王爷，这般模样的陆吾神君，我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当年他会将自己的心上人推下诛仙台，自己也毁了锦绣前程。
天近黄昏的时候，小六与子梨一同离开宫殿，小六今夜要在宫中住下，自然是不能在自己叔父的行宫中住着，只好被子梨扯出了院子。
我点燃一支蜡烛，将桌案上的书拾起来，若有所思，见他玉容上多了两抹惆怅，便道：“影渊，你看这远古的史记，可是要寻些什么？”
他眸光柔和，棱角清晰：“嗯？”
我道：“你可知道，我除却原形乃是一股混沌之气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他未语，只是拧了拧眉心，我继续握着书道：“我方才在子梨和六王爷说话的功夫，看了一眼这里面的记载，这记载九成是真的，可偏偏那一成，事到如今也没有人知晓，固然这般，这天宫中的言官，也是按着传说载了册子。”
我松了一口气，走近他：“当年混沌初开，我还在沉睡，是父神，将我从混沌中抽了出来，给了我这样一副躯壳。我是父神的大徒儿，自然，与父神也是最为亲近的人。”想当年他消失在八荒时，曾与我畅谈了一夜，那一夜，我颇为伤怀，晓得他是个大义的神仙，宁愿为了六合八荒牺牲自己的神仙，可第二日，我才从他的口中套出来，他原不是要去羽化，而是借着养伤的机会，离开六合八荒，去三界之外游玩去了。“这远古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守在冥界的原因，我并不是完全知晓，譬如一开始的妖君，还有四圣莲花境中的大战，但是关于父神的那一部分，我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与其看这些书自己琢磨，倒不如来问问我。”
烛光下他的影子格外修长，墨色的身影更似一个不容小觑的尊神，良久，他才启唇道：“绫儿，朕只想知晓，父神，究竟有没有羽化。”
想必这个问题，他已经在心中质疑了许多年，甚至连当年的天君大人都不曾明确的知晓父神究竟去了哪里，亦或者，是身归洪荒了。
我抿起唇角，柔和回了句：“没有。”这一个答案，委实是太直白了。我转过身，背对着浅浅烛光，灯火昏暗：“当年父神开天劈地之后，将天地间的戾气，一部分可以化解的推入妖界，还有一部分不能化解的，便被他引入自己的身体。八荒稳定，四海升平的时候，父神将君位禅让给你老爹，便是之前的老天君，自己则是遨游三界之外，一边养伤，一边不问世俗。这天地间的种种，父神比你我都清楚的很，只是天地运转各有规律，他不愿插手，定然有他不愿插手的理由。”
这整个屋子，除却烛火的摇曳之外，风声袭过帘幔甚是安静，我知晓他是为了五重天的事，又怕我担心所以不愿开口罢了。“其实，父神当年收我为徒弟的时候，我记得，似乎还有三个师弟，最熟的便是如今的这位鹿晟真人，几万年未见，他可还同几万年前一般是个老顽童。”长叹一声，却笑道：“鹿晟是父神最小的徒儿，自然是我最小的师弟，另外两位，我曾听父神谈论过，一位是清明宫的清明大神，另一位，便是九重天原长清宫宫掌管五重晬天的长清大神。”
八壹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