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晏晏仔细想了想,她一路带够了钱粮,带够了护卫,实在是不需要顾少渊照料什么。想来是他一人行路太寂寞,又想着他此去也是为国为民,便也允了他同行之请。
白晏晏本着低调出行的原则,人也没带多少,出邺水城的时候也不允其他官员来送。
她走得低调,却管不住沿途上的地方官员对她大献殷勤。
出城十里跪迎,腾空酒楼设宴,所住的府苑行馆也都是一派刚刚翻新的迹象。
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皇帝不能轻易巡游了,但凡想出个门,也都是微服私访。
这些官员倒是将他们照顾得周到了,却颇有几分劳民伤财的架势。
为了避免再在这条去青州的路上腐败堕落下去,白晏晏命人连行了十日,终于昼夜兼程,到了青州。
十里红毯,抛花出迎,马车所到之处,桃花纷飞,清香阵阵。
红毯尽头,云绣裹暗纹的织锦长袍,锦衣玉带,风姿伟岸。
“微臣恭迎长公主殿下。”躬身下拜,谦逊有礼,完全不复从前带着她们到处玩的那般纨绔模样。
美酒佳肴,绚丽歌舞。
酒宴后,散了一众陪客,白晏晏与苏绍远一起回了临平王府。
“都是按照你小时候的喜好布置的,”婢子执宫灯在前引道,苏绍远与白晏晏并肩,颇有几分感慨,“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想来殿下的喜好也早都变了吧。”
“倒是王爷,浮夸的风格半点没变。”过了那么多个城,吃了那么多回酒,唯独到青州临平城时见着苏绍远这一出,让白晏晏印象深刻。
“咦,不是殿下喜欢这样的吗?本王还以为是投其所好呢。”侧头看了一眼白晏晏,苏绍远眼中有宠爱的笑意,“殿下这些年出落得,越发像姑姑了,不,是比姑姑还要美了。”
先皇后苏如卿,曾是天启第一美人。
“你那是阿璃的喜好吧,她的喜好倒是这么多年,半点没变。”想起那日在大理寺门口见着的苏若璃,一身锦衣宝饰光华璀璨,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穿得比旁人要奢华几分。想想,苏若璃从小便爱那些璀璨华丽的东西,比起她来,白晏晏自觉自己这个大长公主要朴素太多。
“那孩子便是一根筋,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变通。”说起自家女儿,苏绍远微微蹙眉,颇有几分担忧,“此次她去帝都,没有给殿下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乖得很。”她倒是想添麻烦,奈何她想去麻烦的人自己领了职务跟着跑来青州了,最初几日,白晏晏还生怕苏若璃一个坐不住也追着回来,那他们的日子可就真热闹了。
如今人都到临平城了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那顾少渊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叫苏若璃乖乖留在帝都,亦或是,小郡主对顾大人的兴趣已经消减,要另谋良人去了?
“此番虽然离春招选秀还有月余,本王想着,先叫她去你府上学学规矩也是不错,毕竟是自家人,日后殿下可要多照料才是。”
苏绍远一席话,说的刚准备推门进屋的白晏晏顿住了动作,瞪大了眼睛转头看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不止的堂兄,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原……原来阿璃入京,是为了今年选秀?”
三月初,春来花开的时候,为填补后宫,会有一场春招选秀。
前两年是国丧,白宸轩便除了娶了几位功臣之女,立了皇后之后,便再无新人入宫。今年刚出丧期,后宫无人,之前沈樱时还在与白晏晏说起这场春招,因为是新皇登基第一次,所以采选的人数,怕是以往的三四倍不止。
“阿璃也到了年纪,否则,本王还想叫她在府中多陪本王几年。”苏绍远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惆怅,“听说陛下盛宠许贵妃,也不知道阿璃入宫后,会不会受欺负?”
“入宫之事,阿璃愿意吗?”白晏晏深吸了一口气,引了苏绍远往院子里走。那苏若璃在她府上住了一阵了,日日不是出门游玩,便是缠着顾少渊,倒是从未跟她提起过要参加选秀之事。
这选秀之事本是礼部,吏部和内务府携皇后一起过问的,可是,大约是最近白宸轩都是一副龙颜郁郁的模样,便也无人敢提起,又因着最近朝中事多,白晏晏都要忘了之后还有这选秀要忙。
“王爷自小便宠着她,护着她,她那样的脾气,入了宫便是不受气,也定是万分不自在的。”眼瞧着苏绍远对那个女儿那般的宠法,白晏晏本觉得,他是不会舍得把她往深宫里送的,“以阿璃之姿,以临平王府之威仪,搭上一个本宫,阿璃本是想嫁谁便可嫁谁的,又何必送她入宫,与那么多女人……”
白晏晏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她自小长在宫中,之后又曾协理过六宫。自然是知道宫中女人的心酸的,宫里的女子,没有夫君可以依靠,每日盼着的,不过是与其他人分抢那一点圣恩。
“殿下……”苏绍远意有所指却又有些犹豫不愿多言,他垂目看了白晏晏良久,终还是开口,“殿下虽然姓白,可是是姑姑最为钟爱的女儿,自小也是多受苏家照拂,更别说本王了,自小便是将殿下当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所言倒是不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护着她帮着她的,多是苏家人。
“我们苏家,历来是天启望族,青州虽然不是商路繁华之地,富庶却不输给宛州。”抬头看着凄清的夜空,苏绍远声音寥寥,“可惜,到了本王手上,终还是没落了许多。”
“堂兄……”
“殿下可知,白家自青州起兵,得苏家助力终得天启江山。称帝那日,便曾立下过,天启之后,必出苏家的约定。”那些都是百余年前的往事了,苏绍远也是接掌苏家之后,才知道的,“到你父皇那一辈,天启皇后之位,都还是我们苏家的。”
白晏晏对这些并无半点头绪,母后也好,父皇也好,小时候从未有人跟她提起过。
何况,当初太子白宸翎还在的时候,他定下的便是沈家的女儿,白宸翎也说过,日后那沈樱时是要入宫为后的。
“怪只怪我们不争气吧,从你父皇那一辈开始,苏家开始没落,你母后与先皇情谊深,自然事事都要为他考虑,比起苏家,以皇后之位稳住沈家,才是当时的上上之举。”苏绍远仿佛知道她的困惑一般,苦笑着开口,“两年前国乱,四方诸侯王围城,我们苏家举兵来援,损伤大半,倒是沈家会做人,事将终了才赶到,倒叫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你是说……”两年前邺水城被围之事,白晏晏是亲自参与了的。
那些原本分封各州的叔伯王爷们联合起兵,早是做足了打算,若只是单凭她和邺水城不足两万的守军,哪里能将他们攻破。
当初西林,北安,东临三位异姓王爷和苏家率先带兵来援,战事将近尾声,是沈家自北面带兵直下,给了叛军致命一击。
也是因着这最后致命一击,沈家成了他们最大的功臣,那沈樱时的皇后之位,便坐得更稳了。
“父亲死前,将苏家交于我手上,我自是不能辜负他的期望的。”苏绍远说着,看向白晏晏,“阿璃是我的女儿,我比谁都不愿意看着她踏进那宫墙之中,可是,她即是我苏家的女儿,便只能踏进那宫墙,那是她的命运。”
“我与你说这些,不当你是长公主,只当你是我的堂妹,你流着一半苏家的血,我们不求借你之力重回巅峰,却也想请你体量一下苏家的苦心,几代人的心血,一片赤胆忠心,不该是这般回报。”他们苏家当初助白家举兵时就立过誓,世世代代忠于白家,助他们匡扶社稷,助他们稳固江山。
这是他们苏家的家训,世世代代传下来,只叫他们做忠臣,却不管他们能否遇到善主。
“若是她真要入宫,我定保她一世安稳无忧,定不会叫人将她欺负了去。”白晏晏叹了口气,这是苏家的家族命运,但凡苏家之人皆要背负,就如她背负起白家的一切。
“微臣叫人推算了一下,三日后是适宜祭祀的好日子,祖陵那边已经叫人在准备了,这三日殿下便在王府中稍作休息吧。”眼见天色不早,苏绍远躬身朝着白晏晏作了个大礼,便告辞了。
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白晏晏叹了口气,心绪有些复杂。苏绍远一心振兴苏家,那朝中其他踏着苏家上位的人又岂能将他们轻易放过。如苏绍远所说,她流着一半苏家的血,可是,她是白家的人,若是日后叫她选,她又能选哪一边?
只觉得有些心烦,白晏晏推门而入。
苏绍远替她准备的房间,倒是真与从前他在自己宅院里替她安置的房间一样,房里灯影憧憧,竟是连半个伺候的人都没留。
颇有几分疑惑,白晏晏由着笙歌替她宽了外袍,散了发髻,伺候梳洗完,掌灯进了内室。
芙蓉帐,合欢香,鸳鸯交颈的锦被下,有个人正睡得酣畅。
墨发披散,肤白如玉,一张俊脸带着香甜的睡意。
白晏晏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得欢腾。
“许越泽,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怒吼响彻临平王府后院,惊了暗沉的夜,今晚注定有人要不得安眠了。
——
白晏晏此番来青州,本就不是为了替先皇后祭祖。只是,这吃了两日的招待,白晏晏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苏绍远提起借兵之事。
这兵吧,她若是借了,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上苏家的船了,日后苏家要飞黄腾达,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话,她也要被捎带上。
可是,若是不借,都跟摩柯说好了,五月凌霜公主出嫁,摩柯还在北陆恭候她呢,这么好的一个复仇的机会,如果放过了,等日后合川部一统北陆,建邦立国,她要再想动手,便难寻时机。
这日白晏晏正在临平王府偌大的花园里望着那一树暖池边早开的桃花发愁呢,便瞧见临平王府的小厮引着笙歌往她这边跑。
先前白晏晏无聊,又不想兴师动众出去折腾,便叫了笙歌出去给她寻点新奇玩意儿来解解闷。
如今这笙歌一脸的张惶,到了白晏晏跟前,噗通一声跪倒:“殿……殿下,不好啦,临平衙门出命案啦,顾……顾大人他……”
话还未说完,因为跑得急,一阵咳嗽。
等喘匀了气,直起身子,他们家主子早就不在原处了,只留了墨鸦皱眉伸手去将她扶起来。
“顾大人他怎么了?”出命案了,莫不是顾少渊他死了?以顾少渊的身手,哪里那么容易死。
“是顾大人他身边的一个女差死了,现在顾大人被扣在临平衙门受审,好不热闹。”顺了顺气,笙歌往他们主子离去的方向看。这话还都没听完呢,殿下就这么急匆匆地去了,果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啊。
听得顾少渊出事,还是命案,白晏晏想都没想就往临平衙门去了。
一路风风火火,惊得临平衙门的县令出门来迎。官差百姓跪了一地。
“尸首在何处?”看都未看地上的县令一眼,白晏晏匆匆入了大堂,等看见堂上跪得工整的顾少渊时,微微一愣,这才终于转头看紧跟进来的县令,“怎么回事?”
“这……”这第一次见着凰羽大长公主天颜,年近四十的老县令激动得抖了又抖,请了白晏晏上座,才与她细说案情。
原来,死的是临平县的文书,叫做苏锦娘,因着自小跟着教书先生的父亲读书,颇识得些字,一手小楷也写得工整,县令受过那教书先生的恩,便留她在衙门里做文书。
前日这大理寺卿来理案,要看卷宗,县令便叫苏锦娘跟着伺候。谁成想,昨日苏锦娘却趁夜深人静投了井。
白晏晏瞥了一眼堂上白布盖着的一具尸体,又扫了一眼现在正正跪在她面前的顾少渊,一手捂着茶盏,侧头问县令:“既然是锦娘自己投的井,你们将大理寺卿拉来堂上跪着做什么?”
这大理寺卿是朝廷正三品要员,跪她也就罢了,哪有跪他一个县令的道理。
“殿下有所不知,这堂上跪的,的确是大理寺卿顾少渊,却也是个禽兽不如的凶犯。”
县令一句话,差点叫那县令好不容易从家里搜刮出来的上好龙井给喷了一桌。她压了笑,轻咳了一阵,这才直起身子:“此话怎讲?”
“将三娘带上来。”县令不答,故作深沉地捋了捋须,命人传了证人来,“你将先前与本官说的,再与殿下说一遍,有殿下替你家锦娘做主,你无需害怕,也无需担心。”
“殿下……”那苏三娘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白晏晏,微微一愣。
他们临平城是青州的州府,更是住着皇帝陛下钦封的王爷,便是城头的老百姓,素来也是看惯了权贵的,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如天人临世一样的女子。
“殿下,你可要为我家姐姐做主啊!”微微一愣神,随即三娘猛地叩头,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你只管说,若是真有冤屈,本宫定然替你们做主。”白晏晏望向顾少渊,眉头皱得越深。
只等那苏三娘将自己知道的细细一说,只听得白晏晏瞪大了眼。
且说那顾少渊昨日来县衙后,阅卷到深夜,苏锦娘一直在旁伺候。等回去的时候,中午来送饭的苏三娘问她,那个长得跟神仙似的大人怎么样,却见苏锦娘一听便哭,一哭便是一夜。
等今晨苏三娘起来,却不见了房中的苏锦娘,只余了一封血书,说是自己被那大人糟蹋了,日后没脸见人,不如一死。等苏三娘找来县衙,只余了县衙后院老枯井里一具泡胀的尸首。
“顾……顾少渊……你……”白晏晏等那苏三娘终于哭得不凶了,才勉强开口,却发现自己舌头都抡不转了。这顾大人也真是口味颇重,下手飞快,才来两日呢,就这般按捺不住,她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了。
“殿下,微臣没有做过,请殿下明察。”顾少渊见她这般,却是急了,猛地磕头说道。
昨日他在房中看了一日的卷宗,那苏锦娘分明一直在文苑里理卷宗,他跟她罩面都没打几个,怎就被安上了这样的罪名。
“真没做过?”白晏晏倾身上前,看着顾少渊,没搞明白他说的没做过,到底是没做过强迫人家的事,还是没做过将人家要了的事情来。
“殿下,这里有家姐的血书,句句诛心,殿下莫要被那狠心郎君所欺。”不等顾少渊开口辩驳呢,苏三娘便将血书捧了上来,“还……还有那贼人的衣角,想……想来是……”
话说到一般,又哭了开去。
白晏晏垂目看着案上颇为凌乱的血书,和那抹被撕扯下来的衣角。云白柔滑的面料,分明是里衣的,白晏晏再次沉吟。
“去将顾少渊的房间翻查一边,找出这缺了一角的衣服来。”吟了片刻,白晏晏言语了一句,一屋子的衙役麻溜地去了一半。
跪地的顾少渊直起了身子,皱眉望向白晏晏:“殿下,这是不信微臣?”
“你是做大理寺卿的,自然是懂得,人命案子在前,能信的,只有证据。”垂目看着那血书上凌乱的字迹,字架结构饱满,大概是因着心中怒愤难当,写得潦草,那一抹衣角上,还有带血迹的抓痕,白晏晏叹了口气。可惜了一个大好的姑娘,平白没了性命。
白晏晏一句话,顾少渊抿唇不语,猜不透她的心思。
等衙役们又风风火火地拿着一件被撕扯烂的里衣出来,回禀是在顾少渊卧房床下找到的时,白晏晏沉了沉脸色。
顾少渊见她的神情,终于要跪不住了:“这定是有奸人要害微臣,还请殿下明察。”
“你说你姐姐回家哭了一夜,之后留血书又回了衙门跳井自杀了?”白晏晏撑着头,看着顾少渊平日恬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悲愤的表情,也只是轻声问那收住了哭势的苏三娘,“既然羞愤欲死,家中有井,房上有梁,何不在家中一死,还要怀着一颗悲愤的心跑着远到衙门里死?”
白晏晏问得轻巧,那苏三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听得她这般一问,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这……这或许是苏锦娘心中愤怒,想来与顾大人对峙,临了又觉悲愤难当,所以在后院投了井。”那县令见堂上被苏三娘哭得一片混乱,也看不懂身旁主子到底这话是帮谁,只能开口小心解释。
“这样啊……”白晏晏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一直静静躺在堂上的那一袭白布包着的尸体,“这苏锦娘,可许了人家?”
“未曾听说许了人家……”县令又瞧了瞧白晏晏的脸色。
“我姐姐一个黄花大闺女,人都还没嫁,便……便这么被糟蹋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的苏三娘提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去还跪在地上的顾少渊。
这下子,堂上更乱了。顾少渊侧身躲过,衙役们扑了上来将苏三娘拉住,压下去也不是,放开也不是。大堂外看热闹的人们看着也越发来劲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还未出阁啊……”白晏晏被吵得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去找几个能替她验明正身的人来瞧瞧,不就知道那顾大人做没做那般龌龊事了。”
“啊?”
白晏晏轻轻一句话,一时间堂上堂下,鸦雀无声。
后妃们入宫之前,都要找宫中管寝室的老嬷嬷来验明正身,只是,这里自然是找不来宫中的嬷嬷的。
“我……我是做稳婆的,我……我能验!”终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朝地上一跪,给白晏晏磕了几个头。
“稳婆?”
“回禀殿下,就是帮人接生的。”
“哦,那你进来。”白晏晏颇为和蔼地朝她招了招手,叫了衙差抬着尸体带着那稳婆往后堂去了。
再低头看时,那苏三娘已经哭昏厥过去了。
“将那小姑娘送去房里休息吧,等稳婆验完,再审。”白晏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垂目便瞧见了还跪在地上的顾少渊,“顾大人也先起来吧,等证明了你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凶犯,再跪不迟。”
顾少渊刚起身,听得白晏晏最后一句,气得差点又脚下不稳,跪了下去。
揉了揉膝盖,顾少渊静静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才来一日呢,便有人搭上一条人命也好害他,也不知道,他们是想掩盖什么,还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
等稳婆验身的功夫,又听得门外有人唱报,竟然是苏绍远来了。
临平王爷一来,又是跪了一地。
白晏晏抬眼看了一眼跟在苏绍远身后的墨鸦,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殿下倒是闲不住,一大早便来衙门参观吗?”苏绍远这两日在忙着准备祭祀之事,墨鸦找过去后他匆匆赶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却见白晏晏好端端坐在堂上,一副审案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新奇。
“恰好遇到桩案子,就跟着县令一起审审,学习学习。”分明是她占了主座,拿了惊堂木自己在那里审,县令此番却也什么都不敢说。
“什么案子,要叫殿下费心?”苏绍远扫了一眼堂上之人,目光落在顾少渊脸上是,愣了一愣,“这位是……”
“微臣大理寺卿顾少渊,拜见临平王殿下。”顾少渊躬身行礼,垂目不去看他。
苏绍远默了一默,还待开口,却见那稳婆和衙差已经出来了。
案堂重开,白晏晏坐在案桌后,苏绍远拢袖站在她身后,县令师爷等人都往下站了去。
稳婆初次见得这个阵仗,颤颤巍巍,却也还是老实交代,那苏锦娘还是个完璧的身子。
此话一出,堂外一片哗然,顾少渊也暗中松了口气。
“许……许是这顾大人强迫未遂,逼得那苏锦娘跳了井,”县令先是一愣,如今苏三娘昏厥,堂上也没个替苏锦娘说话的人,苏锦娘是他的属下,他多少有些意难平,“这血书和那衣角,不都是证据?再者,这县衙后院,昨夜只住着顾大人,若不是顾大人,那还有谁……”
白晏晏皱眉,总觉得这县令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意味。
“谁说昨夜这县衙后院里有顾大人?”她不开口,身后的苏绍远却说话了,“昨夜顾大人分明在本王的府上,他与本王对弈到深夜,今晨天将亮时才回来的,琥珀!”
“回禀殿下,昨夜顾大人与主子的确对弈到天明,琥珀一直在跟前伺候,顾大人是今早才回衙门的。”苏绍远一声轻唤,人群里挤进来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小童,朝他们规规矩矩做个了礼。
“如此,顾大人昨夜根本不在县衙内,这些物件,大约是有人要陷害他所以趁他不再,故意安排的吧?”眼看苏绍远都睁眼说瞎话了,白晏晏也只能硬着头,抬一双冷眼往县令哪里看,“这一回,县令大人莫不是还有其他说辞?”
县令一副老身子骨,哪里禁得起她这般怒视,噗通跪倒:“殿下放心,下官定然将真凶找出来,还苏锦娘和顾大人一个公道。”
一案审完,白晏晏颇觉功德圆满,见堂外一阵叫好,拉了苏绍远便要回府。
“此处有人蓄意陷害顾大人,顾大人还是先去本王府上暂住吧,等查到了真凶再说。”临踏出大堂,苏绍远又十分贴心地回头,将顾少渊也捎带上。
顾少渊拱手作礼,眼看着二人离去,颇有几分为难。
这苏若璃认出他便也罢了,毕竟是自小在一处玩过,可是,苏绍远莫不是也认出了他来?否则,为何又会出手相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