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萧昭仪送来的苏若璃的信时，白晏晏刚从热闹的酒宴上退下来。
他们一行已经到了合川部，因着大君春猎未归，白晏晏受邀留下来，等着参加月底世子月苏与慕北柠的婚礼。
苏若璃送来的消息倒是没叫白晏晏太吃惊，就白宸轩那点心思，若是他不这样想，白晏晏倒是要觉得奇怪了。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带兵出关的事情，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殿下，可有什么大碍？”她是借着不胜酒力的说辞离席的，转头看到跟着一起出来，一脸担忧的顾少渊时，白晏晏心中一动。
“没什么，只不过是不太喜欢那般吵闹的宴席罢了。”将手里的信折好收入怀中，白晏晏举步往空旷的草原放下走去，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即便是她不去回想，合川部的每一处，都已经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每一条路，每一个人，都是那般似曾相识。
白晏晏之前一直在担心，担心自己再次踏入合川部，她会受不了。毕竟这里一直是她最深沉的噩梦。好在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了，随她一起来的，除了墨鸦和夜羽暗卫们，还有顾少渊一直陪着她。
在知道顾少渊的身份之后，白晏晏便有意想要与他疏离，可是这些时日一路相处下来，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比从前更加了解他，更加依赖他了。
“陛下知道了我带兵出关之事，怀疑我通敌叛国。”北陆今年寒气退得晚，五月的草原上还带着点点霜色，踏着点点碎霜，白晏晏抬眼望向远方。
听到最后“通敌叛国”四个字，顾少渊步子一顿，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殿下做此事并不张扬，陛下又是从何而知？”一路过来，白晏晏也只是在云际城的时候更换队伍里的人有些大手笔，出关的时候，虽然依旧是随行送亲的仪仗，却是比最开始从帝都出来时的人数多了两倍不止。
只是，他们才出来几日，帝都那边便有了这样的传闻，想来是白宸轩在白晏晏身边安插了眼线。
“我本打算低调行事，如今他既然都怀疑了，我便也无需遮掩了。”白晏晏也懒得去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反正如今她人已经在北陆了，带的亲卫也全部都在北陆。
之前她还有些担心自己只带了这么点人出来，万一是中了摩柯的计谋，她会难以脱身。
现在倒好了，既然白宸轩怀疑她通敌叛国，她通的是合川部，必要的时候，她便放出消息去，让天启戒备合川部，甚至出兵来讨伐他们。那样的话，她还可以借白宸轩之手，灭了合川部。
“殿下放心吧，此行我们的安排已是万全，只等事成之后，陛下自会了解殿下的用意，不会误会殿下的。”顾少渊跟在她身边，侧目看着她望向远处的神情里带着几分寂寥，猜想她是因着自己皇弟对她的猜疑而感到伤怀，便开口宽慰。
“他误会也好，不误会也罢，此事自我踏出皇城搬回公主府那一刻起，便势在必行。”转头看向顾少渊，白晏晏只觉得颇有几分抱歉，“只是我没想过，会连累你。”
“如今我才算想明白了，你所做之事，所欲行之事，并无过错，只是我太自私，一拖再拖，还将你牵扯到了自己的私事中。”她之前一再怀疑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到如今她才恍然发现，那个为着私事，一直在利用别人的人，是她自己。
前一世对于顾少渊这个人的记忆并不多，便也是因为这样才说明了，至少前一世到她远嫁合川部为止，顾少渊都还在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大理寺卿，努力为他的翻案大业做准备。
可是，就是因为自己提前回府，因着几分好奇将他留在了身边，导致他身份暴露，身陷险境。他本该恨她，厌她远离她。
可是，他还是这般不管不顾地随她一路北上，还这般关心体贴。
“若是我无心涉足，殿下又如何能将我牵扯进来。”顾少渊与她并肩，望向远处，他唇角带着笑，声音暖软，“我很高兴，殿下能信任我，将我当自己人。”
“你为何这般毫不怀疑地就要助我帮我？”顾少渊与墨鸦和雨水他们不同，墨鸦将她当做唯一的主人和朋友，她的命令，不管是有理无理，墨鸦都会无条件执行。而雨水他们，还有随行的一众亲卫骑兵，都是依令行事。
如今这随她一起来北陆的人里，从许越泽到白薇薇，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只有顾少渊，他本无需涉险，却陪着她一起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我之前说过的，我虽没有什么能力，却也有一颗痴心，想要护殿下周全。”顾少渊转头望她，总觉得今天的白晏晏与平常有些不一样，收起了一身的凌冽，带着几分温柔，“除却自己的身世和想要翻供这件事情我对殿下有所隐瞒之外，以往我与殿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只是殿下总是不相信罢了。”
见着白晏晏因为自己的话，那一瞬间，眼中有几许慌乱，顾少渊笑意更深，伸手轻轻握住了白晏晏带着几分凉意的手：“殿下曾说过自己选驸马的标准，如今微臣是全身心地信任殿下，不知道，殿下可否再重新考虑考虑？”
感受到覆着自己的大手传来的温热，白晏晏微微挣扎，却未将他的手挣脱。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她只觉得双颊有些发烫，慌忙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眼，不知道要怎么作答。
“本还想着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让殿下不满意了，却不想，殿下抽身出来，原来是为了私会情郎啊。”爽朗的声音响起，白晏晏下意识地猛然挣脱了顾少渊的手，转头看着朝他们这边走来的摩柯，心中厌恶起，强行压住。
“大王子说笑了，本宫不胜酒力，出来醒酒罢了。”拢了袖子，看向摩柯时，又是一副凌冽的模样。
“北陆荒蛮，蛮族人的歌舞粗犷，入不了殿下的眼也是应该的。”摩柯对于她这般态度已经习惯了，并不介意。只是走到白晏晏身旁，看了一眼合川部的座座帐篷，“北陆环境恶劣，想来殿下也不想久留吧？”
“本宫的人早已整装待发，拖延的是大王子，现在大王子却又在这里怪本宫？”之前几人商议出兵沧澜部的事情的时候，摩柯只说了时机由他来安排，在此之前，让白晏晏他们安心留在合川部便是，这一留几日，白晏晏确实也没什么耐心了。
“殿下误会了，本王子怎么敢责怪殿下呢？”摩柯笑了，他并非不想快些出兵，事实上，他之前在父君面前夸下海口，说在父君春猎归来之前，一定拿下沧澜部这块合川部的心病。可是，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却也还是觉得此番与白晏晏合作有些不妥，这几日一直在调查。
“若要行事，王子只管安排便是，本宫必将全力配合。”白晏晏看着摩柯的神情，揣测他的心思。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前一世，在这合川部的一年里，白晏晏对摩柯的了解是很透彻的，她被他折磨，对他十分惧怕，对于摩柯的一切都十分敏感，敏感到了只需要看他的一个眼神，便能猜到他下一步的行为的地步。
“明晚午夜之时动身，合川部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摩柯想了想，终于定了下来。
他便是有再多的怀疑，此刻却是时间不等人。好在白晏晏虽然带兵来援，可是她带来的人虽然是精锐，终究与摩柯的人在数量上悬殊很大，加上他们是在草原上，即便是白晏晏有所图谋，想来也不会是太大的威胁。
如此一想，摩柯便也没有了太多的迟疑，当即与白晏晏敲定了明日行事的议程。
“王子放心吧，届时我们将全力配合王子的安排。”自从到了北陆之后，白晏晏便再也没有收到过许越泽的消息，说实话，她自己在这合川部里也是等得不耐烦了。
沧澜部位于合川部东北面，是北陆比较强盛的部落之一，也是合川部最大的威胁。此番摩柯领了合川部大部分兵力，又有白晏晏几万骑兵的支援，拿下沧澜部，摩柯是势在必行。
而就是因为实力相当，所以白晏晏这不多的几万人，却正好成了这场大战中的关键。许越泽曾说过，他和沧澜部的大君交情不浅，只要许越泽与沧澜部的大君谈妥。
此行北去，白晏晏便可以和沧澜部联手，大败摩柯，折损了合川部大部分兵力不说，还可以取了摩柯的人头，以泄她心头之恨。
“那本王子现在这里多谢殿下了，事成之后，摩柯必有重谢。”摩柯看着白晏晏，笑着拱手做了个礼。他们二人各怀心思，各有算计，却也只是这般和和气气地谈妥了出行之事，摩柯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