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姑,流亡者,初醒的魔女,再到魔女之神,法洛莎的威仪与日俱增,并嵌入魔女们心中。即便徐澄也知道,危急万分的时刻要向法洛莎祈祷,她也许会向魔女伸出援手。 因此徐澄一边躲避实验室的安保人员,一边在心中高声祈祷,发出无声的呐喊。 “……我拜请法洛莎,魔女之神……在这紧张兮兮的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呀……” 有那么一瞬间,徐澄感到自己和远处无形的神明达成了心理链接。 魔女与其神明达成联系,这种感受极其微妙玄奥,叫徐澄今生难忘。 高接苍穹,广若无边,徐澄在这一刻链接的法洛莎好似漫天星辰,或说在徐澄眼中她已与星空本身画上等号。 徐澄自己仿佛被微缩到百分之一大小,在这寰宇当中只如一粒小豆,法洛莎则是神威耀世的大能者。 她往前跑,感到身体越来越轻。 四名安保人员在身后追逐徐澄。 他们身穿白色制服,手枪与电击棍系在武装腰带上,如若放眼前的徐澄逃出实验室,他们将有灭顶之灾,故而不敢耽搁。 见徐澄口中念念有词,他们亦加快步伐,并提前设下布置,令无人机从前面走廊绕出。 两台巡逻无人机迅速拦截到徐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每台无人机上都装有使人无法行动的强效电击装置,到这节骨眼,即便会对徐澄造成杀伤他们也顾不上了。 无人机迅速充电,装甲外壳内引擎滋滋作响,电弧闪耀。 “啊……法洛莎……”徐澄忍不住出声。 心中的默念突破了言语的桎梏,法洛莎的真名从她嘴边滑出,好似在人间立下一道律法。 嗡—— 不祥的鸣声在四周响起,随后万籁俱寂。 无形的影响已然降下,所有叫喊声、警铃声、吵闹以及奔跑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仿佛他们全都变聋作哑。 徐澄在重力消失前跳了一下,她身体从地上弹起,像一枚从地上被发射出去的小火箭。其他四名安保人员则惊慌失措,发觉自己不受重力束缚,离地向空中漂浮而去。 那两台无人机同样失去平衡,迅速朝走廊顶端撞去,与金属天花板相碰,无声地沿着顶部滑行,冲撞产生的碎块形状千奇百怪,它们在空中轻缓飘动,简直就像游鱼。 人与物皆静静漂浮,好似一块块垃圾,完全无法操纵自身动力。 徐澄一开始是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结果自己直挺挺地朝顶部撞去,在脑袋开花之前,她赶忙用双手撑了一下顶部,随后身体往下方滑去,那个方向正有一个安保人员漂浮过来。 他大喊大叫,似乎想要质问徐澄做了什么,徐澄则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在把他踩向地面的同时,自己利用这股反作用力,沿着反方向滑走。 离开异变区越远,重力就越明显,故而徐澄大体是沿着倾斜的抛物线弧度落到地上,她迅速在地上爬了一阵,重新适应重力后才用双腿站起来。 呼呼…… 刚才那肯定是魔女之神法洛莎显圣了。 魔女之神真可怕!徐澄暗道。 “……这次你算是帮上忙啦,谢你一回。不过以后我还会盯着你的,毕竟你是坏女人、坏女人……”徐澄在心里嘀嘀咕咕。 她现在不敢再默想或者吟唱法洛莎的真名了,她在某个地方看着一切。 雪球不见了,狼女不见了。脱困之后,徐澄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的动物朋友们遭了重,然而现在也只能先藏起来,等待支援。守秘局的人收到自己送过去的消息,不会见死不救吧。 N-003高级实验室给她的感觉不像尼斯托公司的其他设施那样亲切,这里冷冰冰的,一切都苍白孤寂,仿佛是生长在公司心脏中的一块白色阴影。 徐澄张开手臂维持平衡,沿着地面小步快跑,把自己想象成一台小平衡车。 声音和听力都恢复了,她听到另一侧有许多人在交谈,有实验员也有安保人员,她听到一些有关总部和社长的字眼,似乎在讨论怎么向总部反映徐澄的潜入事件。 他们要检举徐澄的潜入。 这里是保密场所,徐澄不该出现在这,她飞速思考,如果自己不抢先说明情况,莉拉社长可能会把自己当成一个乱闯而骄纵的坏孩子,擅自利用其他人对自己的关爱和贴心。 从拐角处探头张望了一下,徐澄发现离开建筑的道路被许多安保人员给封锁了,她只能先躲到通风管道里,然后想办法跟外面求援。 徐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如果自己能飞天遁地,或者像101那样能瞬移就好了,但现在没办法。 默念忍术,徐澄察觉不到草人的位置,似乎雪球也被抓住了。 徐澄先往后走了半条走廊,钻进一个清洁工的工作间里,坐在那些老旧无人机与工具柜中间,紧张地从衣服里拿出奶瓶喝了一口,另一只手抓着徐炀的卡片。 藏起来、藏好…… 自己一定做成了一点事情吧。徐澄暗想着。 把那“尸体”有关的消息发送出去了,守秘局的人能利用这个消息作出突破吗? 在尼斯托公司内部搅风搅水的人会被抓住吗?谁会来救自己和动物伙伴吗? 不管怎样,自己要顶天立地,自己要勇敢,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能害怕。徐澄暗暗发誓。 自己可是爸爸一手带大的,未来他回家问起自己的表现,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没有给爸爸丢人。 徐澄一直都很勇敢……很勇敢的,而且还努力,还乖…… 呀,快回来吧,爸爸…… 还想当爸爸身边的小傻瓜…… 抬头望着工具室四周的脏乱一片,徐澄的脑袋渐渐放空,仿佛所有思绪都从大漏斗里掉了出去一样。 另一边,尼斯托守秘局。 A40收到消息后,飞速冲到局长办公室。 “对策七课,新发现!雪球发来的消息。”
A40将收到的信息交给觅影。 “……尸检报告……”觅影仔细研究来自N-003实验室的绝密情报,遍历其中所有信息,“……原藤桌球店的七名新鲜死尸……死因是……” “被鼠人剁了?”
A40自己还没读。 “邮票中毒。”
觅影解释。 “邮票?”
A40试图确认。 “对,他们是磕邮票把自己磕死了,尸检报告说的很清楚,邮票的配方不对,他们磕到了仿造邮票,引发休克和窒息,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死因,海内外已经有多种类似案件了,都是邮票交易中的常见问题。”
觅影解释。 当年尼斯托公司入驻查罗洲的时候,顺便杀了当地最大的邮票贩子哈勒桑,他的邮票种植园也被尼斯托公司付之一炬。 自那以后,东半球的“可靠货源”确实大为减少,许多地下交易所只能以次充好,希望客户们能够晚点抽死。 A40自己检查一遍报告后,确实读到相关内容,劣质邮票引发神经中枢损伤,进而导致肢体瘫痪和呼吸功能紊乱。这七人实际上是六男一女,磕高了就全疯了,最后全都死在原藤桌球店的包间当中。 对策七课的两名同事,西口龙宪和紫阳葵也旋即赶到,在局长办公室会晤。 “所以整整七个人的死,都跟鼠人没关系?”
西口龙宪沉吟。 “对。”
A40现在圆上之前的线索了,“怪不得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我还预计是鼠人们下手太快,没想到是他们磕邮票磕自爆了。”
“那媒体们为什么说是鼠人干的?还有店长?科研部实验室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紫阳葵困扰万分。 “除了死因,这份报告中还有另一个细节,提到尸体的零件已经被拆卸下来,用活性支持冰鲜柜储存,在15个小时前被天极快递公司提供的海外专线货车发走,用的不是尼斯托公司正规渠道。”
觅影缓缓道。 “海外!”
紫阳葵脸色剧变,“难道是把本岛居民的零件交易给海外买家?部门有些成员已经丧心病狂了!之前去的时候他们一直强调合规、合规,现在看看这……合规吗!”
“如果只是零散工作,这样做效率很低。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已经跟洲际人类零件交易市场达成联系,共享资料和匹配库,向全世界的买主交换配型信息,方便时时刻刻采集。”
觅影冷峻地说。 “厉害啊。”
A40从没想到光明磊落的尼斯托公司还有这样的蛀虫。 尼斯托公司创业至今,依靠前线士兵拼力、魔女用命才有了现在的良好口碑。 一旦名声蒙尘,尼斯托公司亦将失去所有人的信任。 眼下死去的七名邮票使用者只是冰山一角,谁知道实验室有没有对其他弱势群体和无辜市民下手?谁知道他们怎样储存和使用这些染血的资金? 此等规模的负面消息太过可怕,一旦传开,尼斯托公司的信誉将跌入谷底,所承诺的“安全”亦会如泡影般消散。 实验室这些人……与通敌又有何区别? 他们或多或少都想到了许多可怕的未来。 紫阳葵深呼吸,仿佛在恐惧未来某天自己也死在角落,然后被某车辆的无名人员带走。 在手术台上,她将被分割殆尽,在全世界规模的配型对比库里找到买主,畅销世界各地。 “等会!等会!听我一言!”
西口龙宪忍不住起身。 “怎么?”
觅影转头看他。 “这样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起,肯定有科研部高级职员从中打掩护,也许像风间部长或佩琳次长那样位高权重的人也在背后谋划。如果不现在直接向社长举报,他们肯定会把罪证消灭干净的。”
西口龙宪声音严重发抖变形。 “仅凭这些文件还不足以构成证据,一旦跟社长坦白,社长必会质询科研部,这时候才是打草惊蛇,令他们有了销毁证据的时间。所以绝不能操之过急,若想扳倒这些蛀虫,我们必须卯尽全力,又小心谨慎,才能成功执行正义。”
觅影娓娓道来。 “是……”西口龙宪叹气。 雪球仓促之间传输来的文件确实不够完整,但如果不是徐澄和她的动物朋友拼命,现在守秘局还根本不知道这么可怕的消息。 觅影抬起头,视线直落在自己的佩剑上。 “我是赛博妖鬼的影子,罪恶由我来消灭。”
觅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