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是一下子凝滞住了。
姜小遥忙得垂下头去，紧紧地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一万种情绪在打架。
完了，完了。
齐麟以后都不会再理她了。
如果她被一个男孩子亲了，一定会气炸了的。
齐麟也一定气炸了。
笑起来那么好看的男孩子，她以后都见不着了。
姜小遥死死地攥着拳，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不能不理的。
要想办法啊！
姜小遥急得直跺脚。
“我我我……我刚刚……没坐稳……”
所以，嘴巴不小心碰到了你。
姜小遥想这样解释。
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
这话没毛病。
哪有男孩子会亲男孩子的。
必然是不小心碰到了。
姜小遥睁开眼，想把话说完。
但就在她眼睫毛微动，要扬起来的一霎那。
周围的烛火全部都熄灭了去。
姜小遥被笼罩在黑暗里。
怎……怎么回事？
“你……刚刚……”清润的声线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麒麟还没说出一整句来，就被人打断了。
“小姜！小姜！你们府里喊你回去呢。”申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姜小遥从内堂里拽出来，飞一般地往外跑。
麒麟下意识地要追出去，却被玄龟厚厚的龟壳挡了个严实。
“你做什么！”麒麟怒气四溢。
玄龟躲在龟壳里不出声，但就是堵着麒麟的道，任他怎么想绕出去都不行。
玄龟怎么说也是四灵之一玄武的底座，旁的不行，拦个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麒麟爪子一下下糊过去，玄龟都纹丝不动，反而像是铜钟一样，麒麟每撞一下，便有幽长的钟鸣。
这一下下的撞击，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麒麟通红的眼眸渐渐变回了漆黑色，整个兽因为力气消失殆尽，瘫在地上，重新化为人形。
玄龟从龟壳里探出头来，抹了抹汗，长叹一声：“哎呦，真是折寿哎。”
第二天，麒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麒麟扶额，脑袋里一抽一抽地疼，环顾四周，瞥眼见玄龟正化成本体在窗边大石头上晒太阳。
“怎么回事？”麒麟揉着太阳穴，回想头一天的事情。
玄龟摊在大石头上，懒洋洋地扁扁嘴巴，不太想搭理他。
麒麟剑眉微凛，猛地想起昨日，他是和姜小遥在一起吃酒的：“我……我昨天化形了？”
玄龟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呦，难为您还记着呢？”
“小遥他……”麒麟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追问：“他看到了？”
玄龟肉爪子“啪”地拍到大石头上，瞪着绿豆眼吼他：“现在是他看见没看见的事儿吗！啊？”
玄龟气得直在大石头上转圈圈，暴躁道：“你多牛逼啊！神兽界上万年没出过你这么牛逼的崽儿！当着凡人化形不算，大晚上的紫气东来，金灿灿地祥云罩顶，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住着个瑞兽吗！啊！”
见过喝多了的！
没见过喝多了，这么耍酒疯的！
这是要气死龟了！
麒麟一怔，他不记得这些。
但一般情况下，他不太可能随意召唤紫气和祥云。
能让他这么激动的……
麒麟缓慢地抬起手臂，指尖慢悠悠地往自己的脸颊去靠……
他记得。
有什么软软的。
糯糯的。
暖乎乎的。
麒麟呆愣在原地。
整个兽都石化了。
玄龟动作慢，在大石头上转了一圈，再对上麒麟，就见麒麟一手摸着脸，满脸的痴汉笑！
玄龟：！
这是真疯了吗！
玄龟化成人形，到得麒麟跟前儿，爪子在麒麟眼前晃了晃：“崽儿啊？崽儿？”
“这不是多大事儿，皇帝已经替你掩盖下去了，说是什么王爷要归京，是祥瑞之兆，所以，你甭往心里去啊！”玄龟急急说道。
麒麟半点没听在耳里，只执着地问玄龟：“她呢？”
“啊，那孩子最多就是被吓着了，应该是没看见，你爪子也没撩着他……”玄龟没说完，麒麟已经推开他，出了门。
麒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可以欢喜成这个样子，整个兽像是从里到外都被阳光熨了一遍，哪里都是熨帖的，哪里都是暖洋洋的。
麒麟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正遇见姜小遥站在外院，追问着子鼠和申猴什么事。
麒麟欢喜坏了，根本没注意听，满心满眼都是她。
“小貅，你来了。”麒麟清朗的声音里，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姜小遥顿在原地，一双如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眸瞪得圆圆的。
麒麟伸出手去，整个人温柔的不像样，和煦如三月春风。
姜小遥皱了皱鼻子，缓缓地移开视线，好像没看见齐麟一样，与子鼠和申猴道：“不必你们告诉我了。”
“什么事？你问我也一样。”麒麟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十二生肖知道的。
姜小遥小脸煞白，提着解酒汤的手攥得紧紧的，垂着脑袋道：“我府里还要来人，我先回去了。”
姜小遥说完，将整瓮解酒汤塞到子鼠怀里，啪嗒啪嗒地跑了。
麒麟一怔，到这会儿才发觉不对劲。
发生了什么？
昨天不是还？
麒麟深沉的目光落到子鼠和申猴身上。
子鼠哆嗦了下，一个字也不敢说。
申猴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最后在麒麟的逼视下，怂唧唧地开口：“刚刚……我们说起小姜他与小貔貅有些相像……”
麒麟皱了皱眉。
子鼠不敢不说实话：“我们还小小的提了句，您为了小貔貅不吃不喝……”
麒麟仍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申猴看着麒麟迷茫的样子，咬牙说了句：“您刚刚……管小姜叫的小貅……”
这就是凡人也不能忍啊！
谁要做个替身啊！
麒麟终于明白过来。
他什么也没说，就往肃顺侯府走去。
这下，他倒是不急了。
反而心情愉悦。
但这样的愉悦并没有保持太久的时间。
姜小遥说，他府里来人了。
是真的来人了。
不是旁人，正是镇远伯府世子白啸。
姜小遥蔫哒哒地和白啸说话，很没有精气神。
“白世子不必这样客气，我原就是在刑部当差的，接案子也是我原本应该做的，实在当不得白世子的一声谢。”姜小遥软趴趴地耷拉着脑袋，有些垂头丧气的。
白啸盯着姜小遥看了会儿，问：“姜小公子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我瞧着你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要不要我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看？”
姜小遥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来，想要对白啸有礼貌一点点，毕竟是来他们府里做客的，慢怠了不好。
姜小遥才抬起头来，就见着不远处走过来的齐麟。
咦！
“我挺好的呀，白世子你头一次来我们府里，不如我带你去园子里转转，我们府里小，但是园子却打理的很好，一年四季，花都不断的，现在腊梅开得尤其好。”
姜小遥一改方才的颓废，精神地像是个小太阳，扭头就要头前带路。
“姜小遥。”齐麟清冷的声音从姜小遥身后响起。
声音大的很，姜小遥想要装作没听到都不行。
“大人让我来喊你，整理案卷。”齐麟顿了顿，补充道：“有两桩案子，急得很，半个时辰之内，要整理出来，大人要带去宫里。”
姜小遥拒绝的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且齐麟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漠，温润如玉，任谁也不觉得他是在说谎的。
姜小遥果然中了计，匆匆地跟白啸道别，让丫鬟带白啸往老太太院子里去，急吼吼地往刑部去。
姜小遥一路跑得飞快，直接奔内堂，免得跟齐麟说话。
齐麟不急不缓地走在姜小遥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姜小遥进了内堂，面对满屋子的案卷，背对着齐麟，瓮声瓮气地问：“是什么案子？都要整理什么？”
“还记得，你昨天吃醉了酒，做什么了吗？”齐麟慢条斯理地问。
姜小遥呆愣了一瞬，梗着脖子，死也不承认：“吃醉了酒能做什么？什么都没干啊。”
姜小遥迅速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大人要拿案卷进宫吗？要整理什么案卷？时间那么紧，你快说呀。”
“你昨日吃醉了酒，亲了我。”齐麟不给姜小遥半点退路。
“你胡说！没有的事儿。你你你，我我是男孩子，我要亲也亲姑娘家，怎么可能亲你呢，你……你记错了。”姜小遥说得自己都要信了：“没错，定是你吃醉了酒，记错了。”
姜小遥快哭了。
她昨日没控制住自己，但……齐麟真得白净净的，很好亲。
她昨天欢喜的一晚上没睡着。
四更天起来做吃的，到刑部才知道齐麟酒还没醒。
她没顾上吃东西，急忙忙又去熬了醒酒汤。
她提着醒酒汤，还没走进去，就听子鼠和申猴在嘀咕齐麟的事情。
话不曾多说几句。
但有些话，也不在多。
几句就说明白了。
齐麟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好像叫琵绣，当初曾经为了琵绣不吃不喝的，还跟人打架。
申猴说，她说话有那么一点点像琵绣。
她原本还想问清楚的，说话像，又不是长得像，不至于混淆的。
但齐麟一过来，就喊她“小绣”……
她的欢喜在一瞬间崩塌。
那个长得好好看的齐麟，温柔的笑，并不是冲着她的。
她心酸。
她委屈。
白亲了！
姜小遥攥了攥拳，气鼓鼓地问：“你不是说，大人要案卷吗？到底要什么案卷？怎么竟在这里说醉话！我怎么会亲你？我亲头猪也不会亲你的！”
“姜小遥。”齐麟将手落在她的肩上，用了些力气，将她转过来。
姜小遥力气不及齐麟的，硬生生被他板过来，心里的委屈，憋都憋不住。
她特别欢喜地！
给他做吃食，给他熬醒酒汤！
费劲儿吧啦地缓和他与其他人的关系！
怕他受委屈，受排挤，制造热闹气氛和他喝酒！
结果……结果……
结果他喜欢的不是她。
而且，而且……
还骗她！
齐麟眼看着姜小遥的眼睛红成了兔子，眼泪要落不落地瞪着眼控诉他。
“你骗人！大人根本就没有要案卷，是不是！”姜小遥炸了毛，腮帮子都气鼓鼓地。
“你……你欺负人！”姜小遥扒拉开齐麟的手：“我以后再也不要跟骗子说话了。”
齐麟没想到姜小遥会哭。
他愣了愣，要说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
没说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姜小遥都不一定会信。
小貔貅从前在神兽界的时候，虽然对谁都很亲切，但绝不是没脾气。
哪个惹着了她，或是让她看到哪个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会一句话不说的，把那兽上下五千年的财运都拿走，一点儿都不含糊。
所以，姜小遥说，以后不理他，那便是真的。
他怕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麒麟想到此，沉默了下，在姜小遥迈出门口的一霎那说道：“姜小遥，你昨日吃醉酒亲了我，现在是要始乱终弃，不负责任了吗？”
姜小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