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微微侧着脸,往姜小遥那里看了看。
仆妇嗔怪道:“大人瞧小侯爷做什么?小侯爷还能拦着您不成?”
仆妇说完,又看向姜小遥:“正好小侯爷在这儿,小侯爷一会儿给参谋参谋,看看郡主做的是不是合身?”
姜小遥干巴巴地笑了笑:“好……啊。”
仆妇把里衣塞给齐麟,冲他使了个眼色:“大人快去换,若有不合适的,老奴现下就改了,也方便。”
齐麟几乎是被仆妇推·进了暖阁。
齐麟才进去,仆妇便凑到姜小遥身边,跟姜小遥极亲近地说道:“郡主做的,必然是合适的,我们大人不知道,老奴却知道,有一回我们大人实在太过困倦,直接睡着了。青苒郡主正好来,老奴从后窗瞧见,郡主偷偷抱着我们大人量尺寸呢。”
仆妇捂着嘴笑:“这要是尺寸还不合适,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量身了。”
姜小遥低垂着眉眼,喃喃问:“郡主还来过啊?”
“来过啊,怎么没来过?”仆妇睁着眼说瞎话:“宫里有意要让郡主嫁给我家大人,都能让我家大人去给安王府送年节礼,怎么就不能让郡主来给我们大人送东西?”
“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郡主是皇族,怎么也得熟悉了,觉着我们家大人好,才能真的嫁过来。”仆妇压低声儿同姜小遥说道:“郡主来了不止一回两回了,多半是午后,我家大人午后容易困倦,睡着了,郡主来了,也不知道。”
姜小遥微怔,仆妇却笑得眯缝眼:“所以啊,这怕是小侯爷最后一回在我们府里待上两日了,日后有了郡主,我家大人定是要去陪郡主的。”
齐麟耳聪目明,在暖阁里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总觉得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在将他和姜小遥往两个方向推。
他不满地从暖阁中·出来,冷着脸看向那“仆妇”。
仆妇不闪不避,还笑眯眯地迎上去:“哎呦,郡主着实太了解大人您了,瞧瞧这合适的。”
“小侯爷快来瞧瞧,是不是特别合适?”仆妇伸手去拉姜小遥,把姜小遥的手往那料子上放:“这料子也好,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摸起来软乎乎的。”
那料子是姜小遥没有摸过的,质地柔软又丝滑,如云如烟的。
里衣裁剪得当,既不是肥肥大大,也不是贴身绑缚着,做得极贴合齐麟的身形。
“诶,大人坐下,老奴瞧瞧短不短。”仆妇又从姜小遥身边,将齐麟给拉走,直接把他按在圈椅里,胡噜了一下,顺手给了个石化。
“不短不短,正合适。”仆妇说完,声音骤然压低,轻手轻脚地到姜小遥跟前:“瞧瞧,这是得多困倦?才坐下,就睡着了。”
被胡噜着闭上眼,石化的齐麟:……
“让我家大人睡会儿吧,小侯爷有事喊老奴。”仆妇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姜小遥坐在之前齐麟坐的位置,打算盘也不敢大声,轻轻地往上挪动算盘珠子。
可这样进度实在是慢,姜小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齐麟一眼。
齐麟仍旧闭着双眸,枕在一边胳膊上,呼吸均匀,沉沉睡着。
姜小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齐麟长得好,趴在书案上,也能看得出,他是个挺拔如芝兰玉树的人。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即便闭着,也不影响他的清俊。
姜小遥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隔着一节指骨的距离,凌空描画他的眉眼。
姜小遥又想到齐麟之前描画她眉眼的样子。
当时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只顾着慌乱,根本就没有好好感受。
以后,再也没有感受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姜小遥心里酸酸的。
她之前怎么就那么傻,还要傻乎乎地纠结。
有什么好纠结的?
齐麟同她,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姜小遥的目光,落到齐麟白净的脸颊上,突然恶向胆边生。
姜小遥左右环顾了一圈,所有的窗子都关的好好的。
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挪到齐麟身后,慢吞吞地伸出手臂,极轻极轻地环了一下齐麟的腰。
她没有郡主那样的本事,只是环一下,就能知道尺寸。
她只是很羡慕,羡慕郡主可以那样明目张胆地去抱他。
只要一想那个郡主去抱齐麟的画面,姜小遥就跟掉进醋缸里了一样,酸透了。
齐麟并没有因为姜小遥的靠近,就醒来。
这让姜小遥胆子更大了些。
她又前后左右地看了一遍,确信不会被人看到。
她凑到齐麟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咻”地一下,像是做贼一样,缩回脖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地。
继续慢吞吞地挪动算盘珠子。
虽然被石化,但可以感知一切的齐麟:……
姜小遥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只那么一个虚虚地拥抱,偷来的一吻,就足够她撑这一~夜了。
石化的齐麟睡了一整夜,直到仆妇进门,端来早膳,才悠悠转醒。
“大人,该去上朝了。”仆妇张嘴就撵齐麟。
刚刚睁开眼,连一个字都还没跟姜小遥说的齐麟,一脸郁色:……
仆妇又扭脸对姜小遥说:“小侯爷一会儿用过早膳也歇一歇,睡上两个时辰,再继续,要不然今夜可熬不住。”
姜小遥的确是有些困的直点头,想想自己要做的是核算账目,一点点都错不得,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齐麟和姜小遥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上朝是必须要去的,齐麟深看了那仆妇一眼,更衣离去。
午后,齐麟被白啸结案一事绊住了脚,一时未归。
姜小遥睡了两个时辰,便又精神满满地开始扒拉算盘珠子,还没算完两页,那仆妇送来新鲜的果子,笑眯眯地跟她分享:“郡主又来了,听说大人没在,就在前头等着呢。”
姜小遥那鼓起来的精神气,像是突然间有了切口,一点点地漏气跑掉了。
“哦。”姜小遥呆呆地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是不是不适合还待在齐府?”
仆妇迟疑了一下,似是经过慎重地思考:“无碍的,小侯爷继续忙你的便是,我家大人会在前头见郡主,也不耽误什么。”
齐麟归府,门房说起青苒郡主在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那仆妇的安排,直到他见到郡主本人。
这一次,青苒郡主清清冷冷地坐在堂下,一身白衣,静静品茗。
“不知郡主所为何来?”齐麟问。
青苒郡主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来问白啸案,进展如何。”
齐麟公事公办地答道:“白啸虽然被砸死在刑部大牢里,但他临死前已经认罪画押,之所以未结案,是因为这其中牵扯兵部与户部,待兵部与户部处理妥善,便能立即结案,大概还需两日。”
“砸死在刑部大牢,可真切地见到尸身?确认定是白啸无疑?”青苒郡主看着齐麟,静庶妃就是被毁了脸,抬出去,假死离开。
“确认再三,刑部仵作从头到脚核验了一遍,确认定是白啸无误。”别说是齐麟,就是亥猪也容不得白啸逃出生天去。
青苒郡主仍旧追问不放:“大人不觉得,这件事情太巧了么?之前白啸如何也不肯认罪,突然间认罪画押,接下来刑部大牢坍塌,他刚好死在里面。”
“着实巧合至极。”
“但很多时候的巧合,都是人为。”青苒郡主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午后的阳光越窗而入,齐麟刚好站在阳光与阴影交接处,他难得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这世间事,无一不是人为,从来没有巧合。”
青苒郡主不解地看着齐麟。
“郡主要做的是关注当下,无论巧合与否,许公子案,小杨氏的死,镇远伯的死,许夫人的死,白明娇的死,安王爷被毒害,皆是白啸的因果,这案子着实拖得太久,是时候有个了断。”齐麟说:“刑部只关注白啸是不是毒害安王爷,勒死白明娇的凶手,是,这就足够了。”
青苒郡主还欲再说,齐麟看了眼天色,带了那么一点点的不耐烦道:“天色不早,郡主该回去了。”
“好。”青苒郡主站起身来,说道:“明日我还会来,大人可以不必见我,我坐一炷香的功夫会走。”
齐麟眉目微沉,看她一眼道:“我送郡主出府。”
青苒郡主微微诧异,但对上齐麟的目光,便知道他懂了她所为何来。
青苒郡主难得带了两分笑意:“大人请。”
“大人归府啦。”
“大人迫不及待地先去见郡主了。”
“大人跟郡主说话时,还笑了。”
“大人亲自送郡主出门去。”
“郡主险些在台阶上摔跤,大人伸手扶了郡主一把……”
姜小遥打着算盘,仆妇站在门口,一会儿一句,一会儿一句,像是鸟儿一样,叽叽喳喳。
听到齐麟扶了郡主一把的时候,姜小遥默默地将算盘上的数,誊抄到宣纸上,将算盘珠子都扒拉下来。
这算盘是打不下去了。
齐麟回转之时,仆妇手里多了一个托盘,除了晚膳菜肴外,还多了一壶酒。
仆妇说:“老奴瞧着小侯爷熬了一~夜,似乎有点着了寒凉,喝一小盅温酒,驱驱寒气,免得风寒。”